我曾经出版过一套书,叫《读懂春秋,就懂了当下》,正好讲到了这位。
春秋有不少祸国殃民级的美女,这一位的杀伤力应该是最大的。据说,这位夏姬长得十分妖艳,而且生性风流。没有出嫁之前,就跟自己的庶兄公子蛮私通。不到三年,公子蛮就一病乌呼,死因不详,但据后面楚国的大夫讲,夏姬就是导致公子蛮夭折的原因。史书用了夭这个字眼,这说明公子蛮当时可能还未成年。
没出嫁,就搞出了这么一件事。郑穆公也不好处理。本来,他的女儿怎么也得嫁一个小国的诸侯。现在,只好将女儿嫁给了陈国的大夫夏御叔。
夏姬嫁到夏御叔家后,也不知道哪一年,夏御叔也去世了。
夏姬成了寡妇,但她的精彩生活才刚刚开始。
夏姬不甘寂寞,在陈国发展了数名男朋友,分别是陈国国君陈灵公,陈国大夫孔宁、仪行父。从辈份上论,这位夏姬是陈灵公的堂嫂,从年龄上看,陈灵公被弑这一年,夏姬至少是三张奔四的人了。可如此大龄,依然魅力不减。三位陈国实权人物被迷得神魂颠倒。据《列女传》里说,这位夏姬的容貌举世无双(其状美好无匹),还有特别的技巧(内挟伎术),所以越老越有魅力(盖老而复壮者)。
更奇怪的是,这三个男人相互知道对方的存在。也不知道夏姬是怎么调和的,这三人毫不介意,更不吃醋,相互引为裙友,以此为荣。平时上朝时,这三个人有的穿着夏姬的上衣,有的穿着夏姬的下裙,有的甚至穿着夏姬的内衣,幸亏春秋的服装流行宽大风,要是现在,我看他们怎么穿得上夏姬的丁字裤。
这个就太荒唐了。私生活嘛,有些不检点已经不礼,还在朝上做出这样的举止,着实是君不君,臣不臣。
陈国的一位大夫泄冶实在看不下去,前去劝谏,“公卿这样公然宣扬淫乱,百姓就会效法。而且这样,对国君你的名声也不好,您还是把内衣收起来吧。”
哦,原来恶趣味穿夏姬内衣的就是陈灵公啊。
陈灵公脸羞得通红,连忙悻悻说道:“寡人有疾,寡人能改。”
泄冶一走,陈灵公就找到了两位裙友,表示现在大夫们有不满的了。这两位裙友倒不含糊,立马就出了一个主意。
谁不满,杀掉就是了。
想一想风情万种的夏姬,陈灵公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泄冶遂死。
没人敢劝后,三位更加肆无忌惮。有一天,三人也不知道是约好了,还是心有灵犀,同时来到了夏姬的家里。
夏姬的儿子夏征舒孔武有力,射术精湛,职居陈国的司马。一看国君来了,还有两位前辈,连忙设宴招待。
喝了两杯酒之后,陈灵公突然眯着眼睛看了看夏征舒,又看了看仪行父,脸上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段子。
“喂,仪行父。我看征舒长得很像你嘛!”
仪行父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我看也很像您呢。”
这就是猥琐中年男人在酒桌上讲黄段子了。不少人都有这个毛病,可对着当事人的面讲就不太好了。
夏征舒对母亲的一些绯闻早有耳闻,但碍于面子,一直装不知道。现在都欺负上门,而且这个低俗笑话,不但污辱了他的母亲,还辱及了他死去的父亲。
士可杀不可辱也。
吃完饭,陈灵公去马棚里取马,夏征舒躲在马栅里,一箭射死了陈灵公。孔宁和仪行父一看不对劲,连忙跑路,逃到了楚国。
之所以不去晋国,那是因为晋国也是中原国家,持礼守旧,这两位在国内淫乱,跑到晋国,说不定被晋国当作负面典型处理了。楚国就风气开放得多。多半不会追究他们的道德问题。
听了两位陈国大夫的报告,楚庄王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展现楚国外交实力的机会。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向依靠军事,似乎是治标不治本。现在换一个路子,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楚庄王准备借着陈国内乱的机会也召开一次诸侯大会,毕竟讨伐逆臣这种事情一向是霸主崛起的契机。郑庄公齐桓公晋文公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有个问题。打战讲的是军事能力,开会讲的是号召力。
这些年,楚国一出手就是拳头,得罪的人不少。在国际上怕他的人很多,服他的人很少。根本不能像晋国这样的老牌霸主国一样,把开会当成开饭一样。
但楚庄王也有楚庄王的办法。请不来,那就打着来嘛。
于是,楚庄王再次进攻郑国。一动手,效果很好,郑国马上臣服,表示愿意参会。
主张臣服的是郑国的子良,他早就看出来了,晋楚两国这些年频频过招,不过是用武力来争夺诸侯,根本不像当年的齐桓晋文一样致力于德行,对于这样的。我们也不必太过认真,谁打过来我们就顺从谁,要签约就签约,发誓就发誓,喝血酒就喝血酒,至于遵守这些誓约就不必了。他们都不重诺,我们何必守信?
搞定郑国,楚庄王又瞄上了宋国。派了一只部队前去攻打宋国,自己还驻扎在附近,准备接应,但宋国可不像郑国这么好屈服。要是较起真来,他们可是比荆蛮子还要蛮上三分。
考虑了一下,楚国还是放弃了让宋国也来捧场的计划。拉着郑襄公跟陈国新任国君在陈国的辰陵搞了一个三国会谈。
据学者杨伯峻分析,这里的陈国国君不是别人,正是弑君的夏征舒。夏征舒弑君之后,陈灵公的大儿子妫午逃到了晋国。
夏征舒干脆就自己当起了国君。这个会就有些尴尬了。夏征舒是郑襄公的外甥。而一看到夏征舒,郑襄公也就想起了妹妹夏姬在陈国搞得这些绯闻。实在是丢娘家人的脸。
楚庄王可不管这些,反正把这两国国君叫过来。谈不谈陈国的事情倒不重要,这两国朝楚暮晋的问题可要说明白了。
让楚庄公颇为满意的是,郑陈两国马上重申了服楚的立场,表示以后一定坚决站到楚国一边。断绝与晋国的一切往来。
开完会,楚庄王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过了数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高人点醒了他,还是他自个琢磨出来了。自己开得这个会,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的会。
因为他一心想确立楚国的霸主地位,竟然在大会上搞了盟会,而盟会的成员之一就是弑君者夏征舒。
根据《春秋正义》这本书介绍,春秋之世,周王室不行了,诸侯也不由中央任命了,各诸侯国都是自己看着办。要是正常传继还好说,如果有人篡弑而立。那邻国有能力的就可以去征讨。如果不去征讨,反而跟他会盟,那等于承认了其政治地位,促使其成为真正的国君。
弑君者在未参加诸侯大会前,是国之罪人,国人人人得而诛之。一旦参加了诸侯会议,国内的大夫再去杀他,等同于犯了弑君之罪。
所以一般的篡弑者,在登上国君之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的与他国进行盟会,要是能参加多国盟会就更好了。为了达成这目的,不惜贿赂他国诸侯。但弑君者在春秋普遍不受欢迎。一些国君就算以前自己是弑君上位的,也不屑与这样的人会盟。
楚庄王对这些道道了解的还不是很透彻。一出手就成了人家的工具。
本来是打算讨伐陈国,主持公义的。结果被夏征舒利用,变相承认了他的国际地位。只怕这个时候,楚庄王已经沦为中原各国的笑柄。
想了一下,楚庄王认为这是郑襄公跟夏征舒给他下了一个套。郑襄公是夏征舒的舅舅,当然跟夏征舒一个鼻孔出气,而夏征舒也太狡猾了,在会上一个劲的引导自己往服楚这一事件上讨论,对自己的弑君之罪竟然避而不谈,这才让自己疏于防范,上了这舅甥俩的当。
说起来,还是楚国开会经验不足啊。
谁污染谁治理,谁破坏谁建设。陈国的这一烂摊子是楚庄王搅浑的,当然还得他来处理。
这一年的冬天,楚庄王亲自撕毁自己主持并签订的辰陵和约,率兵攻打陈国。
这一次,他终于旗帜鲜明的打出了讨伐逆臣的旗号。在发动军事攻势的同时,楚国还进行了一些心理战。
楚国派人在陈国散布消息,表示你们不要惊慌(谓陈人无动),我这次不打别人,只打夏征舒!
这个宣传攻势取得了极好的效果,陈国人果然放弃了抵抗。楚军长驱直入陈国,进入国都,抓住了夏征舒。
在陈都的栗门外,楚庄王下令将夏征舒车裂示众。这种残忍的酷刑虽然在刑法上的确适用于弑君者,但楚庄王搬出这一套,大概还是对夏征舒忽悠他感到极其愤怒。
在车裂完夏征舒后,楚庄王又干了两件事。
第一,把夏征舒的母亲夏姬抢回了楚国。这不是楚国第一次抢他国女人了。上次抢回息国国君的老婆息妫。算起来,息妫正是楚庄王的奶奶。据说这位息妫是位贤妇人,为楚国的发展也做出过贡献。楚国这次故计重施,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再次捡个便宜。而从事后的发展来看,楚国这次抢回夏姬,如同打开了楚国的潘多拉魔盒。
第二件事情是,楚庄王将陈国给灭了,将陈国归划为楚国的一个县。这大概是进入春秋以来,被诸侯吞并的最大的一个国家。
对于第一件事情,楚庄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传出去,人家会以为楚庄王是个好色之徒,但对第二件事情,楚庄王可是极为得意的。灭陈建县,楚国的国士第一次深入到中原腹地。以后,楚国再也不是居住在城乡接合部的南蛮,而是处于中原开发区,正儿八经的城市户口。
楚国的大夫对此也是极为赞赏,纷纷发来贺报,称赞楚庄王的丰功伟绩。一时之间,楚庄王也有一些飘飘然,直到有一个人一棒击碎了他的幻想。
楚庄王得胜班师之后,一个楚国的大夫也回来了。这位是出使齐国的申叔。回到楚都,申叔进见楚庄王,汇报了出使的情况就要告退。
楚庄王十分奇怪,并有些小生气。你虽然刚从齐国回来,也应该知道我刚率领众诸侯讨伐了陈国的逆臣夏征舒,灭了陈国,我们楚国又多了一个县。你怎么恭喜的一句话也不说一声呢!
于是,楚庄王叫住了申叔,不满地提出了质疑,大有问罪的意思。
申叔停下脚步,“请问,我可以申辩吗?”
“你说!”楚庄王嗡声嗡气说道。
申叔行了一个礼,十分神秘地说道,“夏征舒杀害国君,罪大恶极,你这样做是应该的。不过,我听说了一个闲话。”
“什么闲话?”
“有一个人牵着牛从别人家的田里踩过去,另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最后,主持公道的人把踩田之人的牛给牵走了。”
楚庄王沉默了,显然,他就是这个顺手牵牛的人。借着征讨夏征舒的借口,却把陈国给霸占了。
“国君用讨伐有罪的名义召集诸侯,最后却以贪财结束,这恐怕不行吧。”
楚庄王点点头,看来这一次事情又没办好。这只能怪春秋的礼节太多,到了战国时期,占了就是成功,胜了就是伟大 ,那有这么多讲究的。
“哎,你说的对啊。可惜,你说的这些以前没有人跟我讲。现在我把陈国还给他们,可以吗?”楚庄王彻底服了。
申叔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可以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从别人怀里得到,又还给别人。”
虽然从别人怀里抢东西是不对的,但能还给人家,这就是进步!
楚庄王老老实实的将陈国还了回去。陈国人重新迎立了先前逃亡晋国的大子妫午。
孔子老师读到这一段历史,对楚庄王的行为大为赞赏,“贤哉楚庄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
楚庄王的这个行为是值得赞许的,但或许并不像孔子说的那样是因为遵守贤德,而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陈国是中原的老牌诸侯国,楚国是南方的新兴国家,一个新兴的国家猛然吞并一个老牌国家,自然会引起国际社会的恐慌,这打破春秋以来大家共同维护的相不吞并的国际惯例,其后必将引起中原诸国的警惕甚至是联合对抗。
而春秋,只是一个争霸的时代,而不是如战国一般的兼并时代。楚国虽然强大,但也只能在春秋这个棋盘里,按照春秋的玩法,去争这个游戏的胜者,而不是去改变这个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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