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印象中,三国时的曹魏重臣华歆绝对是一个俗气的家伙,不仅爱财,而且是个官迷,而且趋炎附势,狐假虎威,实际上,这都是《三 国演义》的三分虚写和某些士大夫的道德洁癖造成的误解,历史上的华歆 远没有这么俗,相反,在经受重大考验的时刻,他表现出的是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节。
先来说说所谓华歆爱财的事儿。
华歆年轻时曾经和管宁一起求学攻读,有时也会一块儿参加劳动,自 己动手,丰衣足食。一日,俩人锄地时在泥土中发现了一块金子,管宁像 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干活,华歆则把金子捡了起来,之后,他感觉管宁 看他的眼神不对,就又扔掉了金子,于是,华歆就有了爱财的恶名。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故事并不能证明华歆爱财,只能说明他爱惜财 物,不愿看到有价值的东西被白白浪费,同时还向我们透露出他对管宁的 尊重。
和管宁在一起时,华歆还有另一个受人诟病的故事。
话说一天华歆和管宁正在并坐读书,忽然墙外路上有一个大官的车驾 经过,管宁依然故我,而华歆却起身到外面去看热闹。等到华歆回来时, 管宁非常严肃地对他说:“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然后毅然决然地把他 们共坐的席子从中间割开了,“管宁割席”的典故就是从这儿来的。
管宁的高风亮节的确值得赞美,但华歆的表现却也并不违背人性。在 深受“学而优则仕”思想影响的社会里,想入仕为官是可以理解的,只要 不走歪门邪道、不搞权钱交易就无可非议,而华歆正是一个行得正、坐得端的官员。
公元189年,汉灵帝驾崩,夕卜戚和宦官争权互攻,京都洛阳乱成一团, 西凉军阀董卓趁机进京控制了朝政。正在朝中担任尚书郎的华歆不愿意和 专权残暴的董卓同流合污,就请求出京到下邦任职,然后借机翻越秦岭来到南阳。
华歆劝南阳太守袁术发兵讨伐董卓拯救汉室,但袁术没有采纳, 华歆只得继续东行,踏上了回乡之路。董卓被杀死后,在太傅马日碑的荐举下,华歆被任命为豫章太守,豫章就是现在的江西省会南昌。
在太守任上,华歆与民休息,从不扰民。豫章百姓非常感念他的德政,当他们听说避难豫章的扬州刺史刘繇刚死、无人继任时,就自发地聚 集到太守府外,恳请华歆接任扬州刺史(豫章属于扬州)一职。华歆感谢大家对他的拥戴之情,但拒绝在没有诏命的情况下就任,豫章百姓在深感 惋惜遗憾的同时更加钦佩华歆的高尚品格了。
孙策占领吴越诸郡后,意欲剑指豫章。华歆知道自己手下的军队抵挡 不住善于用兵的“小霸王”孙策,更不愿让豫章百姓陷于无谓的战火,就 明智地放弃了抵抗,迎接孙策入城。孙策对华歆也非常尊重,以上宾之礼 待之。
后来,华歆应汉献帝之召即将到许都(今河南许昌)就任要职,在他进京之前的那段日子,亲朋好友给他赠送了 “数百金”的礼物,华歆来者 不拒,悉数收下,暗中却在每份礼物上都写下了送礼者的名字。
临行这天,华歆当着前来送行的亲朋和百姓们的面,把他收到的礼物 一一摆放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本无拒诸君之心,而所受遂多。念 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愿宾客为之计。”大家谁都不能保证他安全地带着大量金银珠宝到达京城,只好收回了当初送给他的贵重礼物。
来到许都之后,华歆先后担任过尚书、侍中、尚书令、御史大夫、相 国等重要职位,一直以清廉正直而著称。
华歆家中从来没有十斗以上的余粮,他把禄米和皇帝的赏赐都用来接 济救助有需要的人了。朝廷每次将罚没为奴的年轻女子赏赐给大臣,华歆 从不把她们作为奴婢使用,而是给与自由,帮其成家。
魏文帝曹丕对华歆的做法赞叹不已,称其为“国家难得的长者”,不仅特意把自己的衣服赏赐给华歆,还为他的妻子及家中男女做衣服。
公元220年,曹丕代汉称帝,举行受禅仪式时,“诸侯群后,无不人人喜悦,其形尽现于声色”,唯独相国华歆和尚书陈群脸上没有喜庆之 色,曹丕对此久久不能释怀。
华歆是位严肃方正的长者,曹丕对他敬畏 有加,不好意思直接问他其中缘由,就找机会向陈群提出了这个疑问。 陈群离席长跪道:“臣与相国曾为汉朝之臣,内心虽为陛下感到喜悦, 但在义理上,臣等的神色实应畏惧,甚至憎恨陛下才对。”这应该也是华歆的心声。
曹丕的儿子魏明帝曹叡也对华歆非常尊重。曹叡继位时,华歆已经年 近古稀,他请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曹叡知道华歆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臣,特意颁布诏书挽留他,并且派散骑常侍去华歆家里请他赴朝臣之宴。
曹叡在诏书中诚恳地请求华歆克服病痛的困扰参加朝会,施惠泽于皇帝, 而且表示将和文武百官一起站着等待华歆的到来。散骑常侍动身时,曹叡又特别嘱咐他必须在华歆起身赴会时才能回来。华歆在魏明帝一朝所受礼遇于此可见一斑。
魏明帝曹叡在继位的第四年发兵讨伐蜀汉,正在家中休养的华歆听 说后,不顾年老体迈,怀着满腔爱民之心给皇帝上书请求退兵。华
歆认 为“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所以他恳请魏文帝留心治国圣 道,多为百姓着想,注重农业生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进行征战。华歆的忠心赤胆和恳切言辞令魏明帝深深感动,最终他听从了华歆的建议, 下旨退兵。
华歆的一纸奏疏一下子挽救了无数士兵和百姓的生命,不但魏国人民应该感恩于他,蜀国人民也应该对他心存感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华歆还曾不计前嫌地向皇帝推荐当年和他割席断 交的管宁担任国家重职,足见其不仅忠君爱民、清正廉洁,还有着宽广如 海的胸怀,和《三国演义》里那个趋炎附势、不忠不义的俗气小人绝对不可等量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