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贵是北洋军阀中的皖系大将,也是支持袁世凯复辟帝制的十三太保之一。 他深谙钻营攀附之道,善于通过谄媚上司获得提携,从而升官发财。在诸多巴结逢迎招数中,他最擅长的是美人计。
光绪二十六年,袁世凯出任直隶总督,一时位高权重,作为他的亲信,段芝贵马上被任命为天津北段巡警总办,然而他并未满足,还想更进一步。段芝贵深知袁世凯好色,于是投其所好,不惜重金觅来多名绝色佳丽献给老袁。袁世凯十分受用,对段芝贵更是青睐有加,在老袁的一力保举下,段芝贵如愿以偿,当上了天津巡警道。
这次美人计的成功,使段芝贵信心大增,他准备找机会再次如法炮制,谋取更大的利益。
光绪三十三年,庆亲王奕劻高居军机大臣之位,权势煊赫。庆王的儿子载振在天津看中了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坤伶杨翠喜,欲纳其为妾,却遭到了拒绝。段芝贵闻听此事后,觉得机不可失,决意将杨翠喜搞来献给载振。
杨翠喜
段芝贵在天津有位结拜兄弟,是盐商王锡瑛,两人商议后,由王锡瑛出重金购买杨翠喜,还加赠奁资一万两。在段芝贵的威逼利诱之下,杨翠喜家人被迫答应。随后,段芝贵就将杨翠喜献给了载振。喜出望外的载振,对段芝贵大为赞赏,请他父亲在慈禧面前予以举荐。很快,慈禧发下谕旨,赐段芝贵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
就在他兴冲冲地准备上任时,却出了意外。原来此事被御史赵启霖等一些官员闻知,于是他们上书弹劾,围棋大师吴清源的外祖父张元奇抨击得尤为激烈。然而弹劾失败,得罪了庆王的赵启霖被革职,张元奇被贬官。但是当时中国已经有了公众媒体,《申报》等报纸对此大肆报道,舆论因此大哗,对朝廷形成了压力。 可是段芝贵自以为有皇族做靠山,不仅对舆情置若罔闻,还惹怒了想置喙此事的岑春煊。而岑春煊因慈禧“西狩”时护驾有功,恩宠正隆,他向慈禧告状,说段芝贵:“献妓取幸,众所不齿!命为封疆大吏,实属有违官箴。”慈禧大怒,再颁上谕将正在赴任途中的段芝贵革职,载振因此事也黯然辞去农工商大臣之职,杨翠喜最后成了王锡瑛的侍姬。
岑春煊
经此打击后,段贵芝蛰伏了几年,清朝覆没后,袁世凯当上大总统,段芝贵再次得势。由于他在袁世凯面前自称儿臣,而他的字是香岩,所以当时朝野戏称他为“香儿”。很快,袁世凯将他从江西宣抚使的位置上擢升为奉天都督。可他到了奉天后,拼命搜刮盘剥当地人民,几乎刮地三尺。百姓们说他来奉天后,那里的天空都高出了三尺,以此嘲讽他的贪婪。最后,这位“香儿”在奉省闹得天怒人怨,被当地实力派张作霖驱逐。
回到北京后,袁世凯对他依然器重,再次委任他为湖北督军。上任之初,段芝贵刻意仿效三国名将羊祜和东晋名士谢安,俨然一副缓带轻裘、气度雍容的儒将风度,在属僚面前显得举止沉稳,义正辞严。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本性暴露,故态复萌,每天姿情于酒色赌博。他把所有军务都委托给了护军使王子春,自己则与财政厅长胡文藻一起终日寻欢作乐,挟妓饮酒,无一日不赌博至通宵达旦。在他治下的湖北官场,乌烟瘴气,稍微正派一点的地方士绅都不愿与他同流合污,但惮其淫威权势,敢怒而不敢言。
一天段芝贵与胡文藻一起穿着便服,带着歌姬渡江游玩。督署中忽然接到袁世凯的密电,可是密码本由段芝贵随身携带,秘书长无法译出电文,于是急忙派人寻找段芝贵,让他赶紧回署。来人找到他时,他玩性正浓,正在黄鹤楼上与胡文藻大谈嫖娼的学问。胡文藻不仅多年混迹官场,善于逢迎和趋承吹拍,还是个情场老手,他历举金瓶梅故事,指出男子求欢需具备的五个条件,不仅要有像潘安一样的美颜,还要有像驴一样的性能力,更要像汉代大富豪邓通一样有钱,也要懂得体贴呵护女人,经常陪伴她们,这就是所谓的“潘驴邓小闲”。
胡文藻说得天花乱坠,段芝贵听得津津有味。督署府的使者匆匆赶到时,段芝贵不耐烦地说:“燕云密电,何足溷乃公事!”意思是,什么北京密电,别来烦你爷爷!然后让胡文藻继续说。
段芝贵统治湖北省的两年里,湖北政治黑暗,贪官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更有甚者,他看出袁世凯有心复辟当皇帝后,为了攀龙附凤,再次故技重演,使出美人计。
1914年,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来武汉办事,有一天在怡园看戏,结果迷恋上了美若天仙的名伶王克琴。段芝贵打探到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认为这是讨取这位未来皇太子欢心的绝佳之机。于是他两次找到王克琴,一边竭力劝诱,一边花了八千银元为她购置各种家具日用品,想将她献给袁克定。然而王克琴并不愿意,又不敢明确拒绝,于是在舞台上借所演角色之口念出台词:“军爷有钱,买不得凤姐不卖之物。”委婉地表达了真实想法。
王克琴
此事很快被《大汉报》经理胡石庵知道了,就在报纸上发表时评,揭露真相并予以讽刺,被坏了好事的段芝贵恼羞成怒,找了个借口,以“泄漏军机,鼓吹乱党,扰乱治安,摇惑人心”的罪名将报纸查封,同时逮捕胡石庵及十几名编辑、记者,欲将他们置于死地,但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最后只是将他们判处徒刑了事,段芝贵离开湖北后,他们就被释放了。
1915年,袁世凯准备称帝,将段芝贵调任奉天督军,并封一等公,帮助筹备登基大典事宜。
1916年,当了八十天洪宪皇帝的袁世凯在举国上下的讨袁声浪中死去。
袁世凯垮台后,段芝贵作为袁世凯的十三太保,成了复辟罪魁之一,因而将遭到清算。为了避祸,他于袁世凯死后二十天就辞去奉天督军之职,躲入天津租界。
为了摆脱困境,重新回归政界,他迅速改换门庭,投靠了皖系首领、时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段祺瑞。 在段祺瑞的照拂下,段芝贵得到了特赦,又再次活跃了起来。
段祺瑞与段芝贵是同族,论辈分,段芝贵是叔辈,段祺瑞是侄辈,可是段芝贵却尊段祺瑞为老段,自称小段,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子。从“香儿”变身为小段后,段芝贵也像以前侍奉袁世凯一样侍奉段祺瑞,并时时揣摩他的心思。
段祺瑞特别在乎声誉,虽然积累了许多财富,想用来投资获利,却又怕遭来物议,损害自己的清廉形象。段芝贵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于是由他出面,以他的名义经营第宅,开办商铺,比如在天津租界购置了豪华巨宅,在北京成立春华茂钱庄等等。段芝贵把这些事情办得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段祺瑞对他非常满意。
张勋复辟时,段祺瑞出兵讨逆,在马厂誓师时,任命段芝贵为前部先锋。击败张勋后,他因功被授予辅威上将军,又相继被任命为京畿警备总司令和陆军总长等职,一时官高爵显,风光无二。
大权在握后,段芝贵有恃无恐,开始大肆贩卖烟土,没想到撞在了当时手握重兵、驻节南京的冯国璋手里,他的烟土在金陵海关被查获。这个把柄被人捏住,段芝贵十分恐慌,经过多方运动,才将此事摆平。后来徐世昌和钱能训出来组阁,段芝贵被免除陆军陆长一职,只保留警备司令。
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老段命小段担任定国军东路司令,可是他却安居在大方家胡同方家园的豪宅里,假装不知道,直至段祺瑞派人多次催促,他才慢悠悠地出发,但是也未直赴前敌指挥作战,而是在火车上与所谓总参谋梁鸿志等人,吞云吐雾,大抽“三合土”,就是由大土、小土、波斯土合烧的鸦片烟。
到前线后,段芝贵就把指挥部设在火车上,与一帮下属同僚,一边打牌抽烟,一边指挥作战。当时的报纸报道了他指挥部里的情形:“定国军总司令段芝贵,在前敌督战,其办公处设在火车上。车前悬一木牌,大书‘总司令处’四字,办事者至有百余人之多。车中除军用品外,有烟枪烟盘十四副,嗬嗬水数百打,麻雀牌七副,大菜司务二十四人。”
两军交锋后不久,定国军司令部收到了前方战事不利的消息,下属们开始惊慌了,都想逃跑。他们劝段芝贵尽早撤退,他却故作镇定,摆出一副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说到:“我誓与定国军同生死,诸位怕死,竟请返京可耳。”大家见总司令镇定自如,也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7月13日,有一个营的直军来投降,段芝贵非常得意。可是没想到这个营是诈降,到了半夜,他们突然袭击了段芝贵的总司令部。他跳车逃跑时,摔晕了过去,在车站站长的掩护下,才得以幸免。天亮后,诈降的直军退去,站长把他送回了司令部。大家急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淡定地表示没什么,然后就到车厢里检查他的鸦片还在不在,接着就躺下,让人点了一个烟泡吸了起来。众人虽然昨夜受惊不浅,但见他如此镇定,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然而第二天夜里,西北方向忽然响起了枪声,随员们赶紧到总司令卧室请示,却发现段芝贵已不知去向。后来得到消息,原来是本军哨兵,黑夜中误认敌方来袭才开的枪。大家虽然安下了心,但总司令失踪非同小可,于是四处搜查,折腾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才发现他躲藏在一个农家的柴堆内。这让部下都在背后嘲笑他,先前营造的威望也荡然无存。后来,皖军主力溃败,段芝贵闻讯,扔下部队,急令开车,一路狂奔逃回北京。
从前线逃回后,段芝贵见皖系大势已去,就发表通电辞职,这篇通电还是用古朴高雅的骈体文写的:“环卫中枢,忝司戒备,驯至武夫抗令。近辅称兵,职责所关,艰危毕见。绸缪未雨,投鼠有忌器之嫌,戡定后时。亡羊悔补牢之晚,香岩以止戈为武。国人谓兵乱不祥。芝贵何人?敢违斯旨。乃部曲守回防之令,而强藩增犯关之师,中朝之决汗空颁,辇下之驿骚更甚。芝贵行能无似,因应失宜,此曰鸿飞虽远,仍在高天厚地之中。他日虎旅需才,不忘坠露轻尘之报。”
当时的人们见了这篇通电也很惊讶,想不到这位小段在兵败如山倒的逃命途中还能写出如此华章。其实这篇通电不是他手写,而是请一位师爷捉刀的,这位师爷姓徐,是上海崇明人,一向以文豪自居。直皖开战前,他为段芝贵写了一篇檄文,结果被拒用,他很郁闷,不料小段战败之际,又来恳请他代笔,也算让这位老学究一舒心头之气。段芝贵用骈体文发通电,也是有用意的,因为当时的大总统徐世昌是个饱学之士,素来喜欢六朝古文,小段此举,是希望赢得徐世昌的好感,能对他有所帮助。
发出通电后,段芝贵听到消息,说是直系要将他逮捕法办,于是连忙逃进东交民巷躲避,后来又化妆成仆人逃出北京。1920年8月,张作霖以调停直皖争端的名义进京改组内阁,为了让直系难堪,特赦了皖系的段芝贵、曲同丰、陈文运、刘询四人,小段又躲过一劫。
当初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后,临时参议院都移到北京开会了,国家权力都被老袁掌控。然而段芝贵虽然身为老袁的亲信,却很敏锐地感到国民党以后会做大。于是他和赵秉钧等人,就有意靠拢,挂名党籍,为将来留下后路。当时有个广东籍的议员邱心根,对此非常不齿,颇为鄙视此二人,就想找机会羞辱他们,却一直没有机会。
一天邱心根与他几个同志在寓所聚会,段芝贵突然来访,邱心根便决定借机发难。待段芝贵落座后,他突然问起杨翠喜如今在哪里,并说自己很想念她。在座的人都知道此事是段芝贵的痛点,邱心根这么直揭疮疤,一定会让段芝贵窘迫难堪,再怎么说,小段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觉得邱心根未免有点过分了。
谁知段芝贵面无难色,只是叹道:“天未绝胡,我谋故不成耳。”意思是当时老天不绝清朝,所以他的计谋未成。
大家很惊讶,问他是怎么回事,段芝贵就说了这样一番话:“仆醉心革命,已非一曰,历有年矣,所以纳资于清者,欲屈身折节,渐致封疆,然后起晋阳之甲焉。辽沈为满奴发祥地,且地处京师上流,故必欲得之。老庆小振之一贪于财,一淫于色,以珠玉事其老,以美人事其小,志愿可遂。方欣入我彀中,不料腐儒持忠君僻见,拘迂阔之词。以相攻讦。我何足惜,独念中华民国,因是一阻挠,迟十年成功,多掷无数先烈头颅耳。”意思是说,他早就有心投身革命,为此,不惜牺牲名节,潜伏在满清营垒中。而东北是满清发祥地,又处在北京上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一定要将其掌握在手中。所以利用庆王父子贪财好色的习性,故意投其所好,以便获得东北的控制权。只是没想到被几个忠君腐儒给搅黄了。他个人得失荣辱无所谓,只是革命因此晚成功了十年,多牺牲了无数先烈。说完还做出无限感慨的样子。
邱心根见他居然把如此厚颜无耻的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应对如此顺畅,不见丝毫顿挫,也不禁暗中佩服,这才知道他之所以能浮沉宦海,几起几落,确实具有非同一般的做官学识,称得上是一个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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