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地说一个吧。《十二国记》
这部历史题材的动画虽然是以架空历史为背景,不过其中对历史上王朝兴衰的逻辑表现的十分透彻,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尊重历史吧。
小野不由美撰写的《十二国记》讲述了高中生中岛阳子因为被选为庆国的新王——景王。被麒麟带到异世界,并展开冒险的故事。书中描写的异世界以春秋战国时代的中国为基础,以儒学和周礼为架构,以《河图》和《洛书》为设定。创造出了一个让天朝读者既陌生又亲切的世界观。整个世界的地图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庆、奏、范、柳、雁、恭、才、巧、戴、舜、芳、涟十二个国家呈镜面对称分布在四方。这些国家都实行君主制,国家的统治者被称为王,但这个王却不是依据世袭或是选举得出。而是被每个国家的瑞兽“麒麟”选择出来的。
麒麟代表了法规和天帝的意志。被选出的王必须德治天下,施行仁政。如此他能获得麒麟的保佑,与天地同寿。若是荒淫无道或违反天条,王就会被上天示警,麒麟则会患上失道之症。如王还是不能痛改前非,则麒麟病死之后,休戚相关的王也会死去。之后新的麒麟再选出新的王来统治国家。
只看这个童话般天真的设定的话,《十二国记》很容易被划分到满篇樱与雪,神魔与帅哥的速食文学中。然而主攻恐怖小说,并且与绫辻行人惺惺相惜最终结为夫妻的小野不由美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十二国的制度是被刻意简化的结果,作者是在用寓言故事的风格,向读者呈现融会在作品中的理念。
比如为什么成为王就会长生不老呢?因为国家的施政方针,往往需要一代人或是几代人的持续方可完成。王的寿命太短就会半途而废。同时也需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一旦失道便必死无疑。小野不由美如此设定,显然是还在嘲讽当时日本政府人事更迭频繁,政策朝令夕改,政客们不仅没有担当,一旦发生问题甩锅水平一个赛一个高的状况。
故事中天条的设定也很有意思。在失道的三条大罪中,其中之一便是“出兵他国”。斋国的国君和麒麟曾因看不过邻国的暴政而出兵解救百姓,本来是件好事却被天帝判定为无可饶恕的大罪。不仅斋王和麒麟被处死,连国名都改为了“才”。这条律令表面上看是为了防止各争端,不管是什么理由,单方面干涉他国内政都是不正义的。并且谁也不能保证今后有没有人会打着“解民于倒悬”的大义旗帜行侵略之事。然而,当戴国的王和麒麟失踪时,主角向天帝申请各国联合带兵进入戴国拯救百姓。这一次,天帝却表示虽然天条里写不能出兵他国,但如果是不以侵犯为目的,那就可以允许。
这并不是主角光环作祟。在故事中,中岛阳子在得知这个结果后,也感到了极端的不协调。她和读者本以为天帝和天条都是类似自然规律的,不存在解释和商量的余地。可经此一事,说明天帝和天条明显不是绝对的存在。如果想要找到小野不由美这种设计的源头,我们还是需要把目光投向现实世界。
集体自卫权,即与本国关系密切的国家遭受其他国家武力攻击时,无论自身是否受到攻击,都有使用武力进行干预和阻止的权利,简言之就是同盟国之间的武力援助。日本因为是二战的发起国之一,依据“放弃战争,不设军队”的宪法第九条规定放弃了集体自卫权。只有在自身受到攻击时方可反击。斋国所受到的惩罚就是因为他们违反了这条“天条”。2003年,
随着伊拉克战争的打响。日本抓住机会为美英的宙斯盾舰提供了支援,并且藉此“解释”了宪法,表示这种行为并不违宪。并且在10年后的2014年,执政党终于成功修改了宪法,解禁了集体自卫权。那么显然,《十二国记》中的天帝影射的便是美国,天条则是战后的日本宪法。
还有恭国选择升山为王的小萝莉珠晶。她本是恭国首富的千金小姐。恭国因为长年无王导致人民生活困苦,妖魔横行。珠晶的父亲和其他有势力的人都选择重金聘请护卫,修建坚固的坞堡用来自保。没有人愿意九死一生跋涉过黄海去升山成为恭国的王。当珠晶询问父亲时,得到的回答也是“你不知道做王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不认同父亲的话的珠晶离家出走开始了一人的升山之旅,对于她来说,生于锦衣玉食之家是自己的幸运,也是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就像蜘蛛侠中曾说过:“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只是单纯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背负社会责任。那就是“肉食者鄙”了。小野不由美安排这段情节一方面是为了表现珠晶在升山为王的过程中的成长,一方面也是在讽喻日本的民众对社会的漠视和集体性的逐渐崩溃。君不见后来福岛核泄漏时,首相要求自卫队出动直升机灭火,结果被自卫队以“会使自卫队员遭到严重的核辐射”拒绝(虽然最后还是自卫队接管了福岛核电站)。
有人曾说,《十二国记》适合学生时代看一次,走上社会后再看一次,笔者深以为然。在学生时代,我们从中看到的是主角的成长。成为了社会人,我们从中看到的更多是人性和现实。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作者与读者年龄层的更替,日本ACG中我们只会越来越少的看到类似《十二国记》这样内容厚重的作品。读者更追求充满娱乐性的快消品,在和平年代中成长起来的作者也写不出50、60年代人笔下的那种使命感。实际上,和前辈们相比,《十二国记》的背景时代也不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妥协成了一个架空的世界。这其中的优劣,大概只有留待后人评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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