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回去同学聚会,初中同桌做菜,让我打下手。我其实笨手笨脚的,在座的很多人都比我本领高强很多,但他非要我,别人一来他就说:不用了,小牟是自己人,就不麻烦你们啊。好像很多年以前,他非要去混社会的时候,一次在路边对我说:你是自己人,我肯定罩着你。
去年这个要罩着我的人,去嘉峪关了。
他来吃饭也罢了,还带了另一个女人来,我们谁也不认识。就坐在那儿,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的,烦都烦死了。我们本来说说各自的什么,都说不起来,好像不说点江湖八卦都对不起这个气氛。然后十二点一到,到处都是鞭炮声,妈妈打来电话说:孩子哭了,怕了,快回来。
刚进酒楼的时候,有个朋友说:咦,头发剪短了,居然还化了妆。不错得很。这些人,嗯,以为我会蓬头垢面一辈子吗。不过,说起来,也只有他们见过三头六臂之前的我。
这帮人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快二十年啦从来没有人送我回家,一直到前年。不送就算了,还每次都把我一个人扔后边。有一回,半夜大家骑车出去溜达,路中间谁家修房子留了一堆沙子,他们眼尖,都绕过去了,我根本没看见,还唱歌儿呢,一根葱似的就插里边儿了。这帮人过了半晌才回来找我。那次我是真给气哭了。可是哭也不争宠,只把怨来报。
直到有一年,老柴要结婚了。大伙儿出去喝酒,现在他们都老了,每次都打麻将。我就跟老柴马上要娶的媳妇聊天儿。这姑娘聊着聊着就哭了:说你们多好啊,一帮哥儿们,从小玩到大,我都没有。我说:别哭啊。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幸运的事情,四五个男孩儿使劲儿挤兑你,一挤兑就是十几年,百炼都成钢啦,对姑娘家真没什么好。
婚礼结束,钱屁股走在我旁边,语重心长的说:出去要小心。我说啊,还行,治安什么的都比这儿好。他说:不是不是,别便宜了国外那帮鬼子!
有一年钱老爸葬礼,小金给我整衣服领儿,感慨的说:你要是长高点儿就好了,身材倒是很好。奶奶的,人家葬礼啊,您想什么呢。这个同志都三十多岁了,一见面还是风风火火的,说,我得去捞个姑娘。唉,长得胖乎乎的,一来就说:嗯,我给老同学唱个歌。然后唱个《加州旅馆》。他多想去北京啊有一年,那年野孩子还在,《河》也还在。我还在混西祠,写剧本。
我还不能多说话,我一说话,老柴就说:别文艺了别文艺了。那你说难道我们一上来就讨论国际形势吗?但是他知道我穷,那年辞职到北京他来接站。我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子,啰啰嗦嗦一堆东西。他和丁冬走路来的,费死劲了才拖到公车站吧,心里一定觉得丢人死了,恨不得走过路过一定要把我错过。我到哪儿也变不成有钱人。所以以前到哪儿都是他请我吃饭。可惜我在法国他在美国,一个潜在食堂就这样从指缝间翛然流逝了。。。
就像空竹狂人说,他见高中同学,人家说:哟,留起胡子来了。他说找不到剃须刀,没人信。他只好说,要静修了,得道了。大家笑得花枝招展。说:你还是光脚走路,你别唬人,十几年前,你喝醉了也是光脚走,不过是把鞋丢了,你东倒西歪找了大半晚上,最后发现就在几米之外,所以啊你就算了,我们可知道你。
是啊,也只有你们知道三头六臂之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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