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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嘉庆年间,江西某县,有两个书吏关系不错,一个姓周,一个姓陈,每日上班下班,都会结伴而行,也算是排遣寂寞。
这天下班,陈书吏事情没做完,便让周书吏先走一步。周书吏拱了拱手,走出衙门。他看看天色,感觉天色还亮,便决定出城去佃户那里催一下租子。
他薪水比种地的百姓多,但也就那样,买不起好马,坐不起轿子,只是养了一头母骡子当上下班的脚力。
骑着母骡子走了一段,看到路边有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相当漂亮,周书吏免不得多看了两眼,但他怕对方骂他,不敢多看,瞟完两眼就将脑袋扭了回去,自顾自赶路。
衙门下班已经不早了,周书吏走着走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周书吏背后响起。
“那个,劳驾,请问小赵庄该怎么走啊?”声音细细微微,但带着婉转,颇为好听。
回头一看,周书吏愣了,这不是方才路边看到的漂亮女子么?他愣了一下,那女子又问了一遍,周书吏便又愣了一下才说道;“小赵庄?你方向走反了啊,这里过去,怕不是要三四十里地才能到。”
那女子听了,登时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不认路,都是靠这头骡子带路,它刚才看到了你的骡子就转了方向,我还以为就该往这边走,哪知道它是跟着你的骡子走了,嘤嘤嘤……”
周书吏有些无语,居然是自己的母骡子吸引力太大,把对方的公骡子给吸了过来?他干咳两声,便询问女子准备咋办。
女子抹着眼泪说:“三四十里地,走过去要一两个时辰吧,天要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一个人过去啊,这该如何是好嘛……”只见她边说边哭,梨花带雨之态,甚是可怜可爱。
周书吏又干咳两声:“不如这样,再往前走一段是大王庄,我家有佃户在那里。我是衙门的书吏,有身份的好人,你若是放心,就与我走一段,到我家佃户那里歇上一夜,天亮再走。”
女子犹豫了好一阵,这萍水相逢的人,凭他说两句话就能相信?但荒郊野外的,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摸黑走夜路也是高风险的操作……
踌躇半晌,周书吏官府的身份给了他背书,女子决定相信对方一把,便随着他去了大王庄。周书吏找到自家佃户,说:“这是我表妹,与我同路,你腾出间屋子让她歇息歇息。”
待佃户去收拾屋子,周书吏对女子说:“你去睡吧,我就睡在你门口,安心便是。”
佃户收拾完屋子,说了一声,便自己去厢房睡觉了。
半夜过去,佃户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想了想,认为是周书吏在跟“表妹”干点啥,就没怎么在意,但这一醒,他就没有睡沉,不到五更就起身了。
佃户想要去听听动静,走到门口,鼻子抽动间,隐隐然还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佃户有些不安,发力撞开门进去,看了一眼,登时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映入他眼中的,是床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头并头躺着,身上床上满是血迹,周书吏的脖子被什么利器砍下,差一点点就断了!
佃户愕然半晌才缓过神来,爬起来要叫人报官,走出去两步,却站住了身子,他自己一琢磨:两个大活人,一个是自家地主,一个是漂亮姑娘,晚上死在自己家中,家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咬咬牙跺跺脚,佃户决定不去报官了,他趁着黎明的一点天光,走到村子外面找了片荒地,挖了个大坑,将尸体背过去扔下,再仔仔细细的埋起来,权当不知道昨夜有两人在自己家过夜。
处理完尸体回到家,佃户突然感觉自己是因祸得福,虽然死了俩人,但是他平白得到了一公一母两头骡子!
盘算了一下,卖掉两头骡子,得回来的钱,至少能将自己的旧房子翻修翻修,没准还能再娶上一个媳妇。
算完账,心头火热的佃户实在忍不住,牵上两头骡子直奔县城。
当佃户在集市上寻觅卖家的时候,陈书吏恰好从他身边经过。
陈书吏昨日加班,得了笔外快,正打算在集市上买点东西去周书吏家中拜访,再叫上好友一起上班去。
走着走着,眼角感觉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站定脚回头望了望,嘿,这不是好友的骡子么?这毛色,这高度,与好友认识多年的陈书吏能断定这就是周书吏的骡子。
或许是好友也挣了笔钱,想要换个更好的坐骑?陈书吏懒得去追,还是往前走,敲响了周书吏的家门。
与周书吏的夫人聊了几句,陈书吏却有些惊慌了,周书吏的夫人说自家丈夫昨夜一夜未归,她还以为是在衙门加班,或者去了陈书吏家里。
陈书吏慌道:“昨天老周一下班就走了,而且我刚才还在集市上看到了他的骡子!”
周书吏的夫人也着慌了,忙拜托陈书吏带路,再叫上仆人一起去看看那骡子。
几个人急匆匆到了集市,转悠了半圈,还真的找到了周书吏的骡子,他们连忙跑过去将卖骡子的人给拦了下来。
卖骡子的便是佃户,他不懂行情,又想要卖个高价,转了好大一会都没出手,结果被陈书吏等人堵住。他心中本来就有鬼,又是跟周书吏的夫人见过,压根解释不清楚自己骡子从哪儿来。
陈书吏连唬带吓的问了几句,佃户便两腿哆哆嗦嗦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两条人命的大案,陈书吏不敢怠慢,跑去衙门找了知县报案。
知县立即派人,带着佃户去挖尸体,到了地方,吭哧吭哧几铲子下去,果然挖出了两具尸体。
但是,尸体数量对上了,性别不对!佃户说自己埋下去的是周书吏和一个年轻女子,挖出来的,除了周书吏外,另一具尸体却是一个光头的和尚?
众人哗然一片,吵嚷了半晌,才有一个衙役认出来,说这个死和尚他见过,是城外一间寺庙的僧人,那是一间小寺庙,就俩和尚,这是个年轻的,还有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自称主持。
知县留在原地查验尸体,派人去将大和尚给抓来。
大和尚在寺庙中被抓到,押送到了现场,路上捕快也没说为啥抓他,他忐忑了一路,见到年轻和尚的尸体,登时满面灰白,浑身哆嗦,差一点就直接滑到了地上。
这模样,分明有鬼!
知县当即喝道:“你为何杀了这两人,还不速速招来,免得受大刑之苦!”
大和尚却咬紧了牙关,双手合十,一声不吭。
知县冷笑一声,下令将大和尚带回县衙,再派人去附近村庄询问两个和尚昨日的踪迹,以及去寺庙中搜查。
周边几个村庄都认识这俩和尚,他们的寺庙也不远,死的又是县衙的同僚也让衙役们办事效率大幅提升,知县回到县衙后没多长时间,几路人马便纷纷回来禀报。
首先是验尸的仵作,说周书吏是被利刃砍在喉咙上致死,年轻和尚则是被钝器砸在后脑,当场身亡。
其次是去村庄的衙役,回报说俩和尚昨天白天到某个村子做法事,晚上在村子吃了顿饭睡了一觉,四更天才往回走,算算时间和路程,差不多佃户埋下尸体,转身走人后没多久,俩和尚就会经过埋尸的地点。
第三波回来的是去寺庙搜索的捕快,他们在庙里面找到了一根木头拐杖,很是结实,上面隐隐的还有些血迹,对照一下拐杖前端跟年轻和尚后脑壳的伤口,严丝合缝!
面对这些证据,大和尚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嘴里面呜呜咋咋的念叨着什么,却还不肯招供。
知县没了耐性,直接命衙役拿出夹棍和水火棍,打了一通再夹上两下,大和尚便撑不住了,张口求饶,表示愿意招供。
据他说,他凌晨的时候跟年轻和尚返回寺庙,经过荒地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在远处不知干啥,鬼鬼祟祟的,两个人担心惹祸,等人影离开才走过去,地上一片平整,一看就很奇怪。
年轻和尚好奇心重,用手头的东西随意在地上挖了几下,结果就挖出来一根手指头!俩和尚都是大吃一惊,赶紧拿起趁手的东西开始挖地,折腾了一阵,就挖出来两具尸体。
更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被挖出来的“女尸”,居然发出了呻吟声,没死?!
见到“女尸”醒来,再看看其颇具姿色,大和尚一时间起了邪念,说要将女子带回寺庙“养着”。
年轻和尚倒是佛心坚定,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应该将人家送回家去,怎么能变成强盗劫匪,劫财还劫色?
俩和尚争执了几句,大和尚实在按捺不住色心,便让年轻和尚去将女子扶起来,趁年轻和尚回身,狠狠的一拐杖砸在了年轻和尚的头上,当场将其打死。
眼看着年轻和尚栽倒身边,女子吓蒙了,不敢多说,眼看着大和尚把尸体重新埋好,拉着自己去了寺庙,藏进了一间密室。
知县冷哼一声,便命捕快再跑一趟,按照大和尚的描述,将女子带回来。
女子被带回来,神色憔悴,显然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难过。据她的供述,前天晚上睡下后,半夜时分,周书吏推开了房门爬上了床…
完事之后,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周书吏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女子被惊醒后没来得及惊叫,便被一刀捅在身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就跟大和尚供述的差不多,她被挖出来,眼看着大和尚杀死了年轻和尚,又被带回寺庙,大和尚给她裹了裹伤口,又行了一次好事,然后被藏进了密室,直到被捕快找到。
这样年轻和尚的死有了说法,那是谁杀了周书吏?
知县琢磨了一下,最大的嫌疑人肯定是佃户,只是在自己房子里杀人,又将人家的骡子牵出去卖这个操作有些让人窒息……而且从知县自己的判断,这佃户身材消瘦,不怎么像是能一刀差点砍断别人脑袋的样子。
如果不是佃户,那杀人者半夜进一个穷人家里作甚?还能不惊动佃户,径直摸进房间,杀人后也能轻车熟路的离开。
知县询问佃户,周书吏他们睡觉的房间平时是谁在住?佃户说是自己的妹妹,刚刚十六岁,还没嫁人,兄妹二人一起住着,前两天隔壁村子的姨妈生病,妹妹过去照顾,房间就空了出来。
知县当即命人将佃户妹妹寻来。
跑了不知道第几趟的捕快,拉着佃户妹妹回了县衙,知县打量了对方几下,厉声喝问对方奸夫是谁,并让衙役们在边上拿出夹棍,再展示一下刚被收拾过的大和尚。
佃户妹妹哪见过这般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当即交代,自己与村子里的李某通奸半年有余。
又是一队捕快急匆匆出门,扑向李某家中,将李某抓住,大肆搜索之下,还找到了一柄上面沾染着暗红色血迹的尖刀和一身同样沾着血迹没洗干净的衣物。
整整折腾了一天,李某被带回去时,天色已然昏黑,知县懒得再多问,将尖刀和衣物在李某面前一摆,直接喝令上刑。
李某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哭嚎着求饶,乖乖交代。他与佃户妹妹有奸情,却瞒着佃户,白天不敢去窥探,便不知道佃户妹妹去邻村的事情,前天晚上他熟门熟路的摸进佃户妹妹房中,却看到床上躺着一对男女,他以为是佃户妹妹背叛了自己,二话不说就把刀子砍了下去。
杀人之后,他心中慌乱,也不及验看尸体,着急忙慌的跑回家中清洗衣物。
真相大白,李某和大和尚杀人,皆被判了死罪。佃户隐瞒不报还私自埋尸,也被判了徒刑。
一个迷路的女子,几个起了色心的男子,一日一夜,四条人命,着实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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