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乐观主义谈
筑思\文
寒塘说我的《爱情啊!安家!》是“有一种希望太像绝望”,因为我说爱情是流变的,永恒需要坟葬的,不老的情人是难能所以的。这和艺术一样,昨天的老乡会,送别我们,会上我看川美的四碗很孤调,就跟她谈这个,她是学多媒体艺术,叹惜前景不好,我说现在是数码影视时代了,“这个将取代那个”。又问她高中学的什么,她说油画,我想这个很好啊,中国的吴冠中和日本的东山魁夷,都是误打误撞,先学油画,再去欧洲,而后结合国画,都自成一家。不失为当代传统的出路。我如斯告诉了她!但是也不由得再次感叹,国人学油画只是东施效颦,何况现在已无法超越古典,如同波普尔说的,米开朗琪罗之后艺术就颓败了,所以大致可以判断油画是没有前途的。国画亦然,无论是山水、人物、花鸟都难以企及古人。于是四碗很高兴,仿佛看到了光芒——但这却是建立我在数落贬斥传统的基础上。
然后聚餐完,我回来,看见大家依旧在讨论爱情,凝霜说:“我不同情陆游。在感情面前他是个懦夫!”我说“妈只有一个。《红楼梦》里薛宝钗如‘雪’把什么都隐藏,大家一看就是个好媳妇儿,她是现实的;林黛玉如‘林’中隐士,古怪的个性,是理想的。贾宝玉对‘鸦片烟’情有独钟,但是喝‘白开水’却更健康!宝玉既不苟合于现实,最后只能当和尚,两不娶、都不要——这是小说对故事之最完美的回答。而围绕主人公,凡是和他有暖昧关系的女人只能一一死去或远离。小说内在的叙述逻辑,使得其必然是悲剧性的(我在《中美电影谈:四部电影,两种风度》中就讲过这种加减法)。陆游毕竟不是小说中的人物,他还是与现实达成了妥协。所以古人‘三妻四妾’,有时候是很有道理的,既能找个顾家的,又能觅得心爱人。”
凝霜回说:“你要想写喜的,谁也没办法!”参阅尼采的成名作《悲剧的诞生》、朱光潜的处女作《悲剧心理学》以及宗白华对悲剧的推崇、李泽厚所谓的中国“乐感文化”产生不了悲剧,便知悲剧的历史地位之高,远嚣尘上。卢梭鼓吹的“喜悲剧”,我想也发自“大喜大悲”,如同国画中的“大虚大实”“大黑大白”的对比强调。悲剧方能撼人心魄,戏剧只会方兴即艾。中国讲求“悲而不伤”,以慰藉人间凄苦,仿佛“黑色幽默”一般(中国亦有“四面楚歌、霸王别姬”的丈夫之悲,而后流盲于桃花扇、窦娥冤的女人之悲)。如同千古说的,莫扎特和贝多芬即便内心有再大的痛苦,也是给人带来欢快和乐思!这就是:“乐观主义是一种道德责任。”
社会主义者总是预算着将来的光明,康德、马克思都如斯,但是如同哈贝马斯竟以类似罗蒂的口吻回答:“理论上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哲人总是看到问题的所在,于是都表现出一种危机感,但只能去说教和批评,不能把悲观带到人间,柏拉图删荷马,孔子“不可使知之”,都是哲人王发出的善意谎言。咆哮公堂的苏格拉底,大抵是想用自己的死,血醒人们的无知,结果——他是悲剧的。人们喜欢听阿奉远甚于讽刺,所以历来的善谏者无不从善如流,委婉论道。
我本知道如是了,但晚上还是难能自持,艾敏让人顶贴去,我一看她写的散文,就谏说不能啰嗦。并拿韩愈的“古文运动”,排斥骈文,倡导诸子经文、两汉散文,就是要语言洗练、实朴。今读ernie兄的反思五四征文《现代文学史细说从头》,更感慨我们应该反思“现代文学”,因为这一术语只具有历史性,而无现代性。同时现代性也不一定是白话文,没有古典修养的白话文难道真能如汉学家所谓,中国将如同德国一样,新语言之后,三百年而出歌德?但是要知道,歌德是德国古典主义的领军人物,他崇拜的是古希腊。
寒塘说:“一生未完结,高度永变化。”这是很对的,大凡艺术家,五六十后才完成原始的“智知”积累,而后梅开二度,青春复来,这就是要勇于反思和挑战自己,我也如斯寄语父亲。至于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带着锤子的人,总是寻觅钉子”——但愿以后多钉自己,善待别人。
2009年5月11日星期一,下午于重庆,也是终别之的最后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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