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起沛水
《红楼梦》是一部奇书,集中华文化各体例之大成,诗词歌赋、三教九流、医卜星算,广而精述之,其精、深、博,旷古绝今,世所共赞,名至实归。自研究红楼梦以来便成立众多学派,有评点、评论、题咏、索隐、考证等。目前以考证派研究者居多。最近红学研究领域“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冷不丁窜出一匹野马,刘心武是也,树起秦学大旗(有人如果从赖大入手,红学岂不成了赖学)。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高论,谁知竟漫无边际,信口胡扯。
看看他的观点,撕开他的画皮,是典型的以考证为入手回归索隐一派,也就是从小说的情节和人物中考索出“所隐之事,所隐之人”,最后力图和清史相吻合。从他认为“《红楼梦》里主要的人物和事件,都能在康、雍、乾三朝找到影子。”这个观点,便决定他研究红楼梦将是一条不归路,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看看他的一部部红楼揭密,感觉虽然自称探佚学中之考证派,但书中考证甚不谨严,武断、曲解、穿凿、附会比比皆是,妄为大家,为追求不同他人见解,屡抛惊词怪论,实在象个苍蝇一样可恶。其他不论,单及秦可卿、贾元春就知道其研究粗俗不堪,离题万里,不知所云。
首先他将秦可卿定位为康熙废太子胤礽的女儿。然后一会找历史,一会翻红楼,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这个“秦可卿这个野种”,忙的不亦乐乎终于罗列一些证据。能在小说中找出历史的真相(不是历史的痕迹),唯有刘心武这样的小说家才有如此大的本事。结论好得,证据易寻,但是疑点颇多,漏洞百出。
如果按照刘心武的推理历史,稍微有一些基本常理和逻辑的脑子,就不难发现从贾府对皇权的敬畏和尊崇,贾府会支持叛党夺自家女婿的政权么?秦可卿之父死前却指令女儿自尽,这也令人困惑,是殉葬吗?按照人之常理,人之将死无不希望子女继承基业,好好存活,断无令亲生子女自尽之理!更可笑的是在“见不得人的去处”的深宫后院生活的贾元春,竟然对江南斗争的可卿生父的情况了如指掌,居然传密令与贾母,通过贾母令可卿速死。等等不一而足。大概是刘心武梦游太虚幻境一通所得的新解。很多推论和逻辑基本是他在自揣自得,其历史推断也多自相矛盾(与阎崇年讲的清史多不合),欺瞒取悦一般读者可以,但是难以逃脱史家法眼。
其次,刘心武竟将贾元春定位为乾隆皇妃。如果此论和上述秦可卿的推论真实的话,两相对照不难看出刘心武导演一出人伦颠倒的天大笑话。元春一度为乾隆二伯父伺候衾枕,今转嫁侄子,岂非乱伦?刘心武说乾隆初年,因元春密告立功,曹家中兴,一连三载,无限风光。这是无稽之谈,因曹自雍正五年起,先后以御用褂面落色、骚扰驿站、逋欠不清及转移家财等得罪,罢官藉家,枷号催追欠款,曹家全面崩溃。乾隆继位后即使对他们有所宽免。但是也绝非如刘心武所描述的“列火烹油,鲜花着锦”。因此曹家中兴说实不可信。至于刘心武后说贾元春是在辽东被人缢死更是无影无踪事件。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第一部咬了秦可卿之谜、元春各一口,第二部扩大范围,遍及贾宝玉、妙玉等其他金陵十二钗乱啃一气。到了揭秘红楼梦第三部,他更是极尽胡编乱造之能事,已经可以熟练地论证林黛玉死于沉湖被害是行为艺术了。当然林黛玉沉湖一说是炒周汝昌冷饭,对别人质疑刘心武则说:“我知道。黛玉沉湖的说法最早是周汝昌提出来的,但我为什么要炒他的冷饭,是因为他太冷了(而你也太热了),很多年前说过的话被压抑得根本传播不到社会上来,我着急(皇帝不急太监急,只因周汝昌是典型的甘于寂寞的真正学者,而刘心武却是贩卖学问的文化掮客,是伪的)!我去《百家讲坛》讲《红楼梦》很大一个动机就是要帮周汝昌先生弘扬他的学术成果,我原引他所有的成果都是获得他本人同意的,他高兴得不得了,还经常写诗给我(有政治头脑,知道走上层路线,扯虎皮做大旗。你红学会不是不认可我吗?你们不是搞垄断吗?我找你们的老祖宗。他一旦收我为徒,你们就是我的徒子徒孙)!但我跟他又不一样,我认为黛玉沉湖是行为艺术,这是我独家的。”
因为林黛玉沉湖之说红楼前辈周汝昌已经提出类似设想,如果他再说无疑是剽窃。但是他玩弄一下旧瓶装新酒的把戏,“跳湖这个说法,我是坚决不赞成。因为这说明你对跳湖和沉湖之间的重大行为艺术上的麻木不仁。跳湖,是从高处往下,一个抛物线,咕咚一声。当然,可能死得很痛快,但是毫无诗意。沉湖,是自己穿戴好了以后,从水域的浅处慢慢走向深处,很不一样啊!”。他的想像真够丰富,他的脸皮真够黑厚,好像他就是林黛玉肚里的蛔虫!如果红楼梦真的如他所解,如他的脑子思路发展,恐怕红楼梦研究者早就跑光了。对于他点评引以为傲的三个人物都让人感觉不止是穿凿附会,简直是物至反面,荒唐可笑。幸亏没有让这个小子续写红楼梦!
红楼梦研究是读者的爱好,阅读红楼梦首先要看到它本身是一部小说。我们应明白围绕其研究衍生二个旁系,一是曹雪芹研究;二是其所在历史背景研究。三者是紧密关联,深入研究红楼梦必离不开二者的分析穷索。研究曹雪芹有助了解红楼梦创造思路、著作真伪和语言特点、整体风格、意旨情趣等。研究曹所处时代、生活背景亦可借此了解红楼梦描写的主旨题意。但三者亦是各自独立的,不可互相套用,也不能将历史人物和书中人物移植对照。刘心武却将三者杂糅在一起,甚至将当时历史上发生的事件与红楼梦情节人物一一对应,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关于秦可卿和贾元春两个人物就是属于红楼梦中的艺术人物,即使有现实的影子以曹雪芹的家世和生活背景来看也不足为奇,但是还没有上纲上线到什么公主和王妃地步。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不由联想到围城,围城是钱钟书写的,里面人物自然有他及其周围人物的影子,有时代的痕迹,但是将其等同混为一体却是混蛋逻辑。象方鸿渐、赵辛楣、孙柔嘉、李梅亭、曹元郎、高松年等人物,你难道可以说这个是钱钟书,那个是蒋介石的小妾?可惜当时还有钱钟书否认,现在却无曹雪芹对证,也忙坏了刘心武此类红楼学者。
按理说“索隐”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索隐”本身也是一种考证。但是如果过分夸大索隐的力量,就会变的疑神疑鬼,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记得胡适在谈到蔡元培的《索隐》时,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第六回凤姐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蔡先生说这是影射汤斌死后徐乾学赙送的二十金;又第四十二回凤姐又送刘姥姥八两银子,蔡先生说这是影汤斌死后惟遗俸银八两。这八两有了下落了,那二十两也有下落了;但第四十二回王夫人还送了刘姥姥两包银子,每包五十两,共一百两;这一百两可就没下落了!因为汤斌一生的事实没有一件可恰合这一百两银子的,所以这一百两虽然比那二十八两更重要,到底没有‘索隐’的价值!这种完全任意的去取,实在没有道理,故我说蔡先生的《石头记索隐》也还是一种很牵强的附会”。显然刘心武也犯了类似错误,将历史和艺术混为一谈。
从刘心武言行也可以看出,不是他不想加入红学会,而是他非常想(从接触周汝昌与严中等人可得)但是红学会不接纳他,不带他玩,他有些自怨自艾。就象当年阉党阮大铖一心进入复社,但是复社诸人对他嗤之以鼻!
看看刘心武揭密红楼三部曲,虽是长篇大文,感觉天南海北,东扯西拉,漫漫长谈,真是曹雪芹一句话他能发挥出一部清史!难怪听钱钟书言:中国的小说家写长篇小说,不必要有大笔头,关键要有大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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