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外交应该是很古老的社会活动了,伴随着战争而起源的。根据上古的资料分析,至少至少,在原始社会后期萌芽。原始部落之间“战争”频仍,自打语言产生,斗争就应该不仅限于“动手”,“动口”式的斗争比例一定越来越大。我想这一定在促进语言的进化方面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像动物那样,二话不说,闷头就开打有什么意思?
军事外交策略的实施是在一定军事组织上的。最开始是部落联盟的建立。这些部落联盟带有明显的军事性质,被西方史学家称为“军事民主制”。军事民主制联盟可以说是人类双边或多边军事外交组织形式的雏形。
华夏进入军事民主制大约在公元前4000-5000年左右。那时,华夏大地上分布着三大部族集团:黄河中游的炎黄集团、泰山为中心的东夷集团、以洞庭湖、鄱阳湖为中心的苗蛮集团。《史记 五帝本纪》载,黄帝“五十二战而天下咸服”,传说中的“涿鹿之战”,炎帝向黄帝求救,黄帝出兵,打败了蚩尤。本来在“阪泉之战”结仇的炎、黄部族,这下又解释前嫌,重归于好。这些活动在史料上都是寥寥数笔,可我们不难想出象这些原始的军事外交活动不会没有今天的精彩。
顺着历史往下走,漫长的古代社会,战争依然是主旋律,吞并、兼并、争霸、征服、远征、抵抗、复兴……,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战场之外,说客使者络绎往来,驰骋纵横,联合、结盟、离间、孤立、声援、求和、明争暗斗……一点不落后那看得见的战场。
说到古代军事外交理论,就不得不提《孙子兵法》的“伐交”了。《孙子兵法 谋攻篇》有:“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交”就是军事外交活动,目的是通过外交斡旋,争取盟友,获取支援,孤立敌军,形成对我军有利的形势。使自己未战前先居于上风口。英国人利德尔· 哈特对孙子的全胜思想十分推崇,称赞“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战略”。美国战略家福斯特与日本战略家三好修共同提出“不战而屈人之兵”触及了核战争的实质。
在孙武子生活的春秋时代,通过“伐交”而胜的还真不少,真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人看来似乎有点匪夷所思。“烛之武退秦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BC 630,晋秦联合伐郑。晋兵安营城西,秦兵安营城东。郑小国,危在旦夕。善于辞令的郑国老臣烛之武夜里秘密出城,直奔秦营。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余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左传》)
这一番外交辞令,真是入情入理、利害分明:郑秦相距千里,中间隔着晋,郑灭亡了,必然被晋占领,本来秦晋势均力敌,现在秦的做法不正是替人作嫁、养虎为患吗?何况晋国向来无信,欲壑难填,他强大了难免不向秦扩张;见秦伯有些说动了,烛之武马上提出,如果秦肯罢兵,将来进出中原,郑可以当中继站,还答应协助秦牵制晋国。当时,秦就与郑结盟,还留下3名将军和2000士兵,倒戈帮起了郑国。形势大变,晋国只好退兵。
今天我最想谈谈张骞和班超。对于他们的历史记录要丰富得多,但是,提起张骞,我们最先想到的是丝绸之路,是他带回来的蒲桃、汗血马等西域特产;虽然这两个人都是汉代的西域使者,班超的故事似乎更绚烂一些。如果对张骞,只想到汗血马,想到葡萄,想到对中国农牧业的贡献,那么多少有点可惜了。因为他首先的职责是外交军事家,其次,博望侯本身也打过仗的,也算个军人了。
逐个来听他们的故事吧。
BC 133,汉武帝开始全面部署他宏伟的对匈奴战争计划:对匈奴实施战略包围,伐交与伐兵并举。在东面,着力打击阴山一带匈奴部落,巩固长城内外防线,切断匈奴左臂;在西面,派使节使西域,宣扬国威、扩展联盟,力争切断匈奴与青海羌族的联系,断其右臂;同时在陇西集中力量重点打击匈奴主力,以求彻底制服。
张骞,字子文,汉中成固(今陕西省城固县)人。据《汉书 张骞传》记载,BC 138,张骞“以郎应募,使月氏。”西域大月氏,其王被匈奴单于杀死,他的头颅还被做成酒器。月氏人忍受不了匈奴的奴役,便迁徙到天山北麓的伊犁河流域。后又受乌孙国的攻击,再向西南迁到妫水(今阿姆河)流域。月氏王想报杀父之仇,但苦于无人相助。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张骞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出发了。不幸的是,他刚出陇西就被匈奴扣留,软禁十余年,还硬塞给他一个匈奴妻子。可能他的匈奴妻子不够有吸引力,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儒家文化焕发出的气节起了大作用。张骞“持汉节不失”,后来趁机逃了出来,继续他的使命去了。西行许久,越葱岭(今帕米尔高原),穿大宛,经康居,过大夏,终于到达大月氏。但时过境迁,月氏人很健忘,或者,时间真能抹淡仇恨,总之,他们在新的家园安居乐业,已经没有复仇匈奴的意思了。张骞在大月氏交涉了一年多,未果。(唉,怎么会?汉人的口舌可是相当厉害的啊)没办法,只好起程回国。张骞在途中再次被匈奴俘获。好在又逃出来了——这个又倒霉又幸运的家伙!
张骞这次出使西域,前后十三年,足迹遍及天山南北和中亚、西亚各地,是中原去西域诸国的第一人。虽然没有完成预期任务,但他也搜集了不少军事情报,还绘制了沿途地图,对汉武帝汇报了西域各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地理及对匈奴的态度等等,这对下一步战略的决策有重要指导意义。
此时,汉武帝正在发动第一次征讨匈奴的战争,张骞被封为校尉,随大将军卫青出征。知己知彼,果然战绩卓著。BC 123,张骞被封为博望侯。BC 119,汉王朝已经控制了河西走廊。
军事外交的战略仍继续实施,张骞介绍了乌孙与匈奴的矛盾。匈奴占领的敦煌一带原是乌孙领地,匈奴被打败后这一带出现真空,张骞建议出使乌孙,让他们返回原居地,可以用来牵制匈奴。张骞的建议正合了汉武帝的构想,遂派出他第二次出使。同时,汉武帝发动第二次对匈战争。
两次出使,虽然没有达到预期军事目的,毕竟古代的交通条件是不能和今天的武官相比的,但这一举动的意义是很明显的。至少为后世开了先河,提供了思路。《汉书 西域传》的原始资料就来自张骞的报告。
班超臣服西域,听来就爽多了。使得那时候的汉朝,也算个干涉他国内政了国际警察了。
班超(32 AD-102 AD),字定远(连字都这么有职业特色?),安陵(今陕西咸阳市西北)人,著名历史学家班固的弟弟。自张骞以来,汉朝有60多年没有和西域往来。匈奴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边关再次告急。心怀张骞之志的班超,在这时留下了“投笔从戎”的美谈。
公元前73年,班超奉命出使西域帮国鄯善(今新疆若羌),意在切断匈奴与鄯善的来往,巩固邻邦关系。来到鄯善国,国王对汉使礼数有加,关怀备至。可是过了不几天,鄯善王对他们却忽然疏懈怠慢起来。班超判断,很可能是匈奴的使者来临,鄯善怕得罪匈奴,才疏远汉使。猜测证实后,果断地袭杀了匈奴使者。次日,班超指着匈奴使者首级,告诫他不得再与匈奴来往。匈奴使者死于鄯善,鄯善便开罪于匈奴,有嘴也说不清了,这样一来,鄯善国被逼上了一条路。鄯善举国惧震,遂决计与匈奴断绝关系,归附东汉,甚至还谴王子入汉为质。这个故事我最早听爷爷讲起,当时我是一直张着嘴的。
班超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善于分析。西域各国虽然受匈奴控制,但各国对匈奴的态度是不同的。班超很会审时度势,分清敌友,攻心为上,在他手里,政治、军事、外交结合得很是完美。 为了使西域诸国便于共同对抗匈奴,必须先打通南北通道。第二次出使,班超先来到于阗(今新疆和田)。在这里,他如法炮制,提着反对汉朝的神巫首级,逼于阗王杀了匈奴使者,使其归顺。(唉,历史真有戏剧性啊。)
西域南路问题搞定后,班超转向北路——龟兹(今新疆库车)和疏勒(今新疆喀什)还控制在匈奴手里。在匈奴的支持下,疏勒王兜题为龟兹(今新疆库车一带)所立,班超利用两国的矛盾,废除兜题,另立疏勒前王兄子忠为王,深得疏勒国人拥护。有人主张杀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兜题,班超却把他放回龟兹。理由是,龟兹也是东汉争取的对象。当然,还可以用来制约疏勒。
与今天的国际警察美国不同,班超在西域外交,干涉别国的内政也不少,不过威信和声誉竟然很高,这点很值得研究。75 AD,汉章帝即位,班超奉命回国,于阗闻后,“举国惊恐”,更有甚者,抱着他的马腿哭着不让走。班超感动至深,上书朝廷,继续留在西域。瞧,当国际警察也要当的有艺术啊。
比起张骞来,班超的军事后盾要强得多,对西域各国,他恩威并用。一些追随匈奴的顽固力量,惟有用武力来解决。
班超在西域31年,使西域50多国归顺汉朝,历史功绩有口皆碑。现在来总结一下他的外交策略特点。有人提出,班超是中国“以夷制夷”思想的先祖。他的外交思想很明确,就是东汉统一的战略思想。他的外交是典型的“征战外交”,或者外交辅助征战,或者征战促成外交。当然,个人因素也是不能忽视的。班超机敏果断,胆识过人,不论伐交、伐谋、伐兵,都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我想,他还应该相当有个人魅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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