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中的汉元帝
第七度
四大美女中,落雁之貌的王昭君,出了阳关,远嫁单于。昭君出塞就联带出在京城里后悔连连的汉元帝。不如此,汉元帝真不知会丢进历史的哪个垃圾箱中。
综观元帝一朝,武不足以威远,文不足以规内。忠奸贤愚,各态纷呈,织成一张忠奸消长错综复杂的巨网,元帝则俨然为网中之大蜘蛛也。
还是从元帝与京房的那段对话入手。
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上曰:“贤之”……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日:“然,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房指谓石显,然上终不能退显也。
显者何人?石显在宣帝朝“久典枢机,明习文法”,是一干练的文吏,而宣帝体疾,疏于看那些奏章,就叫石显一揽子处理。宣帝信任显,认为显是宫中之人,没有朝外私党。殊不知石显与车骑将军许高互为表里,专事推压排挤异党,那位“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宣帝自然是不了解这些内幕的。
石显得宠自有其一套媚主之术。有些正直耿介之士就不免着了道了。冯奉世,宣元两朝元老,有边功,女又为昭仪,在天子侧。石显很想靠上这棵大树,就在皇上面前表了冯逡(奉世之子)一功,皇上也有意任为侍中,但逡却言石显专权。搞得皇心不悦,以为此人不知好歹,遂罢归郎令,竟因此倒有些同情石显起来。不久,御史大夫缺,朝野瞩目逡兄野王,此时石显不失时机参上一本,说昭仪在宫,亲任其兄长,难免不给人留下话柄。皇帝一想,有理,罢了。
看来元帝不杀石显,还是以为人才难得,又能体贴皇心入微,此等人杀了可惜。
这样,在皇帝的荫庇下,石显就大施手腕。竟假皇帝之手,杀了皇帝之师萧望之,打击不附之正臣诸如周堪、张敞、杨更生等,那位曰石显可杀的京房,更不能轻饶了,终至于使几人到先皇那儿报到了事。
如萧望之一案,就足见皇帝的貌似中庸,实则无能,石显之流见机行事,游刃有余。
萧望之素来对中人不怀好感,要皇上罢中书宦官,即解除石显之职,皇上以初即位,不好大动,议久不定。而以此,石显之流就衔恨于心。
“风起于青萍之末”。望之获罪则完全是几个小人搬弄的结果。萧望之、周堪多荐名儒、俊才做谏官,有一跑官要权的郑朋也想往上靠一靠,就向萧派大言车骑将军史高(亦皇上的岳夫族中人)、石显同党不轨之事以及其子弟罪过。望之后见此人,觉其倾邪卑鄙,于是疏而远之、拒而退之。郑朋见此就倒向另一方,并声言要上殿面君呈望之小过五、大罪一。
最后由弘恭、石显发难告望之谋罢车骑将军,并结党营私,遂致廷尉,皇上据说不知已将老师下狱,某日故弄玄虚地要求望之、周堪上奏,显说已经下了狱,皇上大惊,要老师再当政。显却趁机说:皇上初即位就将老师送到牢笼,今骤复,天下当如何看天子呢?不若顺水推舟,收夺其印绶(以塞责天下,此言自不讲,皇帝已了然矣)。”可奏。
后来,皇上还是觉得望之不错,欲任以为丞相,而萧派杨更生却耐不住,表劾显、弘之无状者多,至引发天下灾异数起。结果,被显等查出,反打一钯,以为望之自营私党,潜攻朝臣,唆使派人捕捉望之等。望之,天下耆宿,不堪大辱。在未捕之前,即自尽。皇上自觉太过,而显、弘之流即于金阶下免冠谢罪,一起风波竟不了了之。还是日本的近代思想启蒙大师福泽说得好,“历史上的失败者,都是弄错了时间和空间,所谓成功的,都是善于适应时间和空间的”。
在一伙权奸兴风作浪的朝代,其国治理若何便可想而知了。因为石显的诬陷,皇上老师萧望之不忍一时之忿,竟服毒身死。天下凶凶,皆以为显杀望之,显深恐皇帝秋后算账。为自保,显也违心地举奏大儒贡禹给天子,并暗地里向贡致殷勤之意, 以是扭转舆论,设变诈以自解免,取信人主。
元帝好儒术,喜文辞。故元帝朝中读书人地位是很高的,几任丞相如贡禹、匡衡(就是凿壁偷光的那位)等均为大儒。
这一帮文人治国,革故鼎新了一件事:厉行节约。数次上表,反复申述一个主题,废淫祀,省民力。毁了七、八座帝后陵,就是他们最大的功劳,如此而已。至于和胡边功,则全亏了那个没骨头的呼韩邪入朝和有骨气的王昭君出塞。天下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美国总统柯立芝读到汉元帝传时,不知是否会心一笑。
班彪对元帝有一段盖棺之论: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刈节度,穷极幽眇。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也。
所论不错。元帝正是一典型的读书人,不是一合格的皇上。
不禁想起了商纣王,据说他“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力格猛虎……”真真可惜了一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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