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蜀王都是仙人
西汉成都才子扬雄写过一部《蜀王本纪》,记下了上古蜀王的种种事迹。尽管此书早已失传,但许多遗文仍然保存在不少古代文献里。据他所说,远古著名的蜀王有蚕丛、柏濩(又作柏灌)、鱼凫、杜宇、开明五位,他们分别开创过自己的时代。从开明上推到蚕丛,历时有4000年之久。由于开明王朝共有12代蜀王,传了350年,公元前316年为秦所灭;那么,开明王朝开始的时间,就该在公元前7世纪了。再推到蚕丛的年代,便远在夏朝之前,正值新石器时代晚期。
蚕丛、柏濩、鱼凫这三代算是最老。宋章樵《蜀都赋注》引文说:“上古时,蜀之君长治国久长,后皆仙去。”《蜀王本纪》称这老三代历时各数百年,当然是“治国久长”了;而那些蜀王最后都成了仙,成为长生情结具体化而走向仙道的代表。
蚕丛这个名号,应该从野蚕取丝而来。近年出土的战国蜀器上,常常刻有蚕吐丝的形象,如蒲江飞龙村船棺中的鱼形铜印上即有此文(图5),显然是纪念蚕丛老王,可作证明。四川民间尊奉的蚕神,称为马头娘;古蜀又称青衣神。“青衣”为蜀中古族,居今青衣江流域,汉《樊敏碑》称青羌,《魏略》称青氐,其居地皆为古青衣国。现在泸定、金川、宝兴、芦山一带的土著,仍然喜欢穿青黑色的衣服;清代康巴三大土司(穆坪、明正、鱼通)亦当为青衣族后裔。青衣江水的下游,至今还有个“青神县”。
明代《历代神仙体道通鉴》是一大奇书,卷9有阴长生对张道陵讲的一番话:说他跟随马鸣生30年,后来一同到青城山去炼丹。临别时马鸣生告诉他:“吾即蜀之青衣帝也。”这段文字大有消息。很巧,在佛教经典中,“马鸣”正是养蚕之神。
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是男是女,不可深究。如果把青衣神蚕丛看作女性,那也说得通,因为远古母系氏族社会,部落首领皆由妇女担任;到了进化为父系社会的历史时期,传说也随之而转型。黄帝妻子西陵氏,名叫嫘祖,是中原最早的养蚕能手。嫘祖又可写作雷祖。乐山附近的青衣神祠,汉代名叫雷塠庙;那里的乌尤山古称“犁魋”(见《隶释》卷4《桂阳太守周憬功勋铭》),亦即“雷塠”的另一种方言译写;从这些地名关系来看,应当与雷祖有一定联系。岷江上游茂县有蚕陵山、蚕崖关,传为蚕丛遗迹;唐代在那里设了个西陵县(又称蚕陵县),这又使人想到雷祖的族号“西陵氏”。 黄帝发迹之处在今甘青地区,那里本是氐羌民族的老根据地;而近年岷江上游发现的石棺墓中,常常出土彩陶双耳罐,与甘青彩陶文化存在着渊源关系;同时,岷江上游也是上古氐羌民族居住地。《山海经》中的氐人国,不但与都广之野相近,而且氐人也能“上下于天”。把这一系列历史信息联系起来,王家祐得到一个推论:西陵氏这个古族,应当就是蚕丛氏。这一氏族,不沾仙气,就带“神”号。
至于蜀王柏灌,很可能就是《海内经》“华山青水之东”肇山上的柏高(图6)。王家祐还认为,他大概是《海外南经》鸟喙人身的“讙头”(欢兜),因此柏灌似是不死的羽民“伯鹳”。无论柏灌、柏高、伯鹳,皆为一名的转化,反正都是仙人。郫县旧有一座八角庙,实际是古代的柏灌神祠。
说到蜀王鱼凫,就不必作如此曲折的考证了。《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都明白无误地说,鱼凫王最后到湔山(今茶坪山)去打猎,忽然得了仙道,飞升而去。蜀人非常思念他,便在湔地立起他的神祠,焚香膜拜。唐卢求《成都记》补充说,鱼凫王成仙时,是骑着一匹老虎走的。《大荒西经》在氐人国(原文误为互人国)邻近,描述了一位偏枯的“鱼妇”,直到颛顼死后,她才复苏。学者们皆以为,鱼妇亦即鱼凫。书中又有另一说法,“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可见那鱼妇的神象,竟是半鱼半蛇的了。冯广宏发现战国蜀器上有众多“心手文”铭刻,那心文正是这半鱼半蛇的图形(图7);过去对此一直不得其解,原来它的含义却是纪念这鱼凫王。
据说,不仅三代蜀王成仙化去,而且当时许多蜀民也跟着“化去”了。这些人,就被人们称作“化民”。过了好几百年,从天上掉下来一位蜀王,他就是望帝杜宇。于是化民们纷纷从仙山(或是天上)下来,仍旧去当老百姓,让蜀国复兴。杜宇既然从天而降,当然是个神仙;而他的妻子朱利,则从江原(今崇州)井中而出,大概是一位井神。
接受末代望帝禅让的开明氏,来历便更加奇特。他原名“鳖灵”,光看这名字便有几分仙气。在他来到蜀国之前,本是一具尸体,在长江里漂流着;但他居然能逆水而上,从荆地一直漂到岷山脚下,忽然复活,主动跑到郫邑协助望帝治水,立了大功。他这一整套离奇的表现,不是一个神仙简直无法解释。然而把王位让给了他的那个望帝,也并不逊色;只见他摇身一变,化为杜鹃鸟,飞到西山去隐居。后来,蜀人只要一听见杜鹃鸟的叫声,便立刻起来跪拜,动情地说:听哦,咱们的老王回来啦。望帝有这样神奇的法力,当然也是神仙。
照此看来,上古蜀国完全是个仙国。
标签: 上古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