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元年(公元8年),摄政大臣、大司马王莽废黜西汉最后一位小皇帝刘婴(孺子婴),自行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在将汉高祖刘邦亲手创建的西汉帝国送进了历史故纸堆里后,王莽颁令改汉为新,史称新朝。
有人将这段历史称为“王莽篡汉” 。客观的说,新朝成立伊始,王莽还是颇有些作为的。为缓和自西汉末期以来日益严峻的社会矛盾与危机,夯实新朝的统治基础,他祭出“周礼”的旗号 。针对西汉末年愈演愈烈的门阀大族、豪强地主土地兼并严重和奴婢买卖盛行以及币制混乱等一系列迫在眉睫的社会问题,他进行了雷厉风行的大胆改革。
王莽是个读书人,他力主推行的改革亦不乏诚意 。但新政触及到权贵阶层的利益,遭到贵族、官僚、豪强地主的激烈反对 。他们暗中联手千方百计抵制甚至破坏新法的推行与实施。王莽推出的“王田私属制”、“五均六管制”、发行新莽货币等一系列改革,本意是想解决西汉末期日益尖锐的土地兼并矛盾和高第门阀掳掠人口、私蓄奴婢以及打击奸商和高利贷者随意操纵市场盘剥人民的劣行,其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本欲除旧布新的王莽惊讶地看到 ,经他一手推出的各种政策几乎无人理会,各级官僚阳奉阴违或干脆直接抗命,新政处境尴尬,似已沦为一纸空文。底层民众不仅获田无望, 反而遭受更为贪婪猛烈的剥削,生活更加艰难,多地甚至发生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王莽为自己过于超前、有些不切实际、脱离根本的施政理念付出了不菲代价 。
心情有些灰暗郁闷的王莽为排遣不快,遂肆意挥霍,大兴土木修建宫室、庙宇,还悍然挑起对辽东以及西南少数名族的战争 。严厉的刑罚,沉重的徭役,如大山一般压在天下黎庶的头上,使民忍无可忍 。新莽中后期,遍地干柴烈火,到处揭竿而起,简直一日数惊。
公元23年,一支名叫绿林军的农民武装直捣长安,人心丧尽的王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独自仓惶躲入渐台,被一个名叫杜吴的商人寻获斩杀。史料记载,王莽性喜聚敛,是个标准守财奴,被杜吴杀死时仅他身边就守着60万斤黄金和无数奇珍异宝,可谓死在钱堆上。
刘秀,汉高祖刘邦九世孙。刘秀虽是刘邦直系后裔,但刘姓宗室此时已繁衍至十几万之众,他这一支被封在河南南阳的皇族早已没落,其成员大都担任小宦、小吏,有些已经沦落民间,以务农为生。刘秀自幼丧父,他和哥哥刘縯是被时任萧县令的叔叔刘良拉扯大的。刘秀25岁时远赴长安跟先生学习《尚书》,据说他学业平平,只是“略通大义”, 看来他并不是一位资质奇高、能举一反三的好学生。在长安求学期间,刘秀发出的最惊人的“豪言”是:“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执金吾是负责京师治安的中下级武官,阴丽华是河南新野城中著名美女。
年轻时的刘秀,志向不过如此。
刘秀的大哥刘縯则与他完全不同。史载刘縯性格刚毅、胸藏韬略、不喜务农,平时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人物,为此甚至散尽家财。刘縯经常自比刘邦,将弟弟刘秀比作刘邦那位只知埋头治理家业、整日浑浑噩噩、蝇营狗苟的哥哥——老农刘喜。
彼时新莽政权经绿林赤眉大起义的凌厉打击已摇摇欲坠,新朝军队主力已被击溃,王莽已无力控制地方 。地皇三年(公元22年),刘秀随兄长刘縯在南阳起事,庄稼汉洗脚上田,从此走上了一条波澜起伏的跌宕人生之路。
刘氏兄弟虽贵为前汉皇族,但地位不高,势力更是谈不上,只好先栖居人下,加入了人多势大的下江、平陵起义军。
心高气傲的刘縯果然是个帅才,是个集智、勇、力于一身的不凡之人,他屡立战功,又有文化,很快从一群大老粗中脱颖而出。地皇四年(公元23年),刘秀兄弟所在的义军诸将拥立另一位西汉宗室刘玄为帝,建立更始政权。昏聩懦弱的刘玄被称为更始皇帝。其实,更始帝的位置本来由勇毅善谋且治军有方的刘縯来坐最适合。但自由散漫惯了的农军将领们觉得他在军中威望甚高,且治军严明 、不讲情面,怕他上位后自己受拘束、不自在,于是私下串联将平庸听话的刘玄抬上了皇位。
更始政权建立后,声势大炽。王莽大为惊恐,他调集新莽几乎所有的军队 ,集42万之众,对外号称百万,由司空王邑和司徒王寻亲自率领,准备一口吞掉刘玄的更始军。新莽军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刘秀驻守的昆阳。新莽军将昆阳城围得水泻不通,此时昆阳城守军不足万人,刘秀一面安抚惶恐不安的部下,鼓励众人坚守,一面率十三骑勇士连夜偷出南门去搬救兵 。最后,刘秀突出重围,搬来救兵,里应外合,一举破敌。昆阳一战,刘秀沉着冷静,以弱胜强,率几千饥疲兵卒大败王莽数十万虎狼之师。
昆阳之战乃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平时低调内敛的刘秀一鸣惊人,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私下啧啧称奇道:“刘秀见小敌害怕,大敌当前却很勇敢,真乃大将之才是也! ” 昆阳一战,新莽政权精锐尽失,新朝的丧钟已被敲响。
昆阳大捷后,刘氏兄弟威震四方,声名远扬,却遭到更始政权内部一些庸碌之辈的嫉恨。 不久,战功卓著且位高权重的刘縯被经不起部将撺掇的刘玄所杀。刘秀悲痛欲绝,无奈时机未到,被迫韬光养晦,在人前甚至从不提此事。史料记载,刘秀在刘縯遇害后,不为哥哥服丧,饮食言谈与平时无异,表现得若无其事。亲兄弟毕竟十指连心,他在人前虽装得浑然无事,人后却哭的枕头都湿了。
昏聩无能、心地偏狭的刘玄有些愧疚,心怀鬼胎的他封刘秀为武信候,官拜破虏大将军,以示安慰。史上深谙韬晦自保的人不少,但能做到刘秀这样的怕是不多。
更始元年(23年) 破虏将军刘秀奉刘玄之命去扫平北方群雄。刘秀此时虽身份地位很高,但仍被刘玄等人猜忌,他持节北渡时身边仅仅带着几千老弱士卒。 此时占据河北的王朗,称霸西北的窦融、隗嚣,割据巴蜀的公孙述等军阀都各拥兵数万。 这些割据势力兵强马壮、虎视眈眈 。而铜马、绿林、赤眉等农民军更是声势浩大,各拥众数十万,可谓气焰熏天。刘秀一行此去,端的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刘秀北上貌似有去无回,但也算避开了更始政权内部日益激烈的权斗,有了自由施展才干的良机,为日后徐图壮大积累了基础。
面对众多强大的对手,刘秀并不气馁,他重用并提拔了一批有勇有谋的少壮军人,比如邓禹、吴汉、耿弇、寇恂, 还有那位被军士们尊称为“大树将军”的名将冯异。他倚重他们,信任他们,不久就有了一支完全忠实于他、敢打硬仗的虎贲之师。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征战,刘秀击败了实力雄厚的河北军阀王朗 。平定河北,他有了一块喘息之地 。更始三年(公元25年)六月,在河北站稳脚跟的刘秀在手下将领的拥戴下,在鄗城以南千秋亭宣告称皇帝位。 国号沿用汉,史称东汉,又叫后汉。改元建武,亦称光武。刘秀是为彪炳青史的光武帝。
随后,刘秀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软硬兼施,又打又拉,击败并收编了铜马、高湖、新市等农民军,实力大增 。刘秀手下兵多将广,旌旗蔽日,令人不敢小觑。
建武元年十月,刘秀下令迁都洛阳。他采取先强后弱的策略,首先击溃盘踞在长安附近的三十余万赤眉军,尽收其众。 然后用四年时间平定关东。随后,刘秀恩威并施,迫降陕甘割据武装窦融、隗嚣。最后,东汉大军挥师入蜀,一举擒杀独霸四川的大军阀公孙述,重新统一中国 。此时为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
看似柔弱不堪、才能并不出众的刘秀干出了一件惊天大事,把不可能变为事实,靠的是宽、仁、忍、勇、谋。刘秀貌似胸无大志,浑浑噩噩,实则内里暗藏机锋,明里收敛锋芒,避开无数明枪暗箭,暗中积聚实力,待机徐图大业。他待人宽厚,律己甚严,深藏不露,这为他日后实现“光武中兴”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史载,刘秀从不恣意放纵,不喜奢侈,谦恭下士,能忍人所不能忍,不论失意还是得志都是如此。不论在打江山还是坐稳江山时,他常显露出一种恢宏大度,平实谦和的气度 ,实乃大智若愚的典范。史载,刘秀“效法明君,律己责人,从不自辩、自夸,率先垂范,以身作则” 。在平定四方的多年征战中,他注重安抚,不事屠戮,因此深得人心。太学生出身的刘秀,是有史以来学历最高的帝王。他发自内心尊重知识分子,重用范升、陈元、杜林等一批著名学者。 一时间,麾下谋臣如云 ,将士如雨 。如此众多的文武贤才投奔他、拥戴他,何愁大事不成!
刘秀作为东汉王朝的缔造者,结束了王莽篡汉后的乱局,恢复了刘汉社稷江山 。他以“柔道”治 国,善待功臣,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实现了“光武中兴”。由于刘秀的“光武中兴”,大汉国运又延续了195年,以426年的寿龄创造了中国封建王朝存在时间的最高纪录。
劲气内敛、低调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起初并不起眼的刘秀能于新莽末期群雄逐鹿的乱局中笑到最后,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使命,绝非偶然。刘秀也因“光武中兴”而成为一代明君和青史留名的非凡人物。
原创作品 曾发表于本人的同名新浪博客
插图源于网络
标签: 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