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杨庄
岁月都江堰纸质选稿
【内容提要】:此案不同他案,尽管害人者策划精心,设置的陷井、障碍众多,但仍逃脱不了恢恢法网。
一
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月亮挣扎了一阵,终于被浊浪一样的乌云卷到身后藏了起来,大地象被扣上了一只漆黑的锅,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
夜,静得出奇,黑得可怕。
“铃……”“110”值班室的电话急剧地响了起来。
几条雪亮的光柱划破漆黑的夜幕,警车拖着长长的鸣叫声,发疯般地飞驶。
“陈青,陈青,九里山汉墓群有人被杀,请马上赶到现场。”警车里,市刑侦科长杨磊立即拨通了离九里山汉墓群最近的九里区派出所所长陈青的电话,要求他带人赶去保护现场。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多年的公安工作使他变得冷静、稳重而又果断。
他虽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激烈地思考着:自3月份公安部提出要掀起新一轮打黑除恶风暴,严厉打击各种危害社会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以来,阳城市社会治安大有好转。特别是逮捕了一批作恶多端、民愤极大的犯罪团伙首犯后,发案率急剧下降。很多犯罪分子慑于强大的活动威力,纷纷投案自首,检举揭发同伙。根据线索,又挖出了一些隐藏较深、罪恶累累的犯罪团伙。很久都没发生过杀人案了,今晚出现的这个案子肯定会很棘手。
“杨科长,杨科长。我们已经赶到现场,支传海没死,我建议立即送医院抢救!”对讲机里传出了陈青的声音。
“就送附近医院。请注意保护现场,我们半小时后赶到。”杨磊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警车颠簸起来,象航船行驶在浪尖上。在灯光照耀下,前面三轮警车带起的灰尘弥漫在车前。
九里山下的一小块平地里,停着几辆亮着灯的警车。九里山汉墓群就在山脚下……
离汉墓群2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孤零零的简易棚,这就是发案现场。简易棚是农村常见的那种,用几块石棉瓦与蓝色镀漆铁皮围拢搭成。陈青有条不紊地向杨磊汇报着现场情况:“被害者仰面朝天躺在简易棚口,头朝里,脚朝外。后脑有一条两寸长的伤口,流血不多,但伤势却很重,一直昏迷不醒。”
杨磊没作任何反应,他猫腰钻进了棚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日常生活用品没有挪动的迹象,只是床上有些零乱,破木箱上的灰尘被明显地挂了一道痕印。显然,罪犯进来找过什么东西。简易床下有一把铁镐,铮亮铮亮。床下的鞋子和尿罐已被挪动过。在棚子口,找到一把电筒,玻璃盖已经破碎,电珠也已损坏。从棚子里出来,他又围着转了两圈,最后在棚子右边看了许久……
“杨科长,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不太复杂的案件,凶手一定是与支传海有什么利害关系或积怨而杀死他,决不会是为盗墓而来。”陈青用肯定的语气下了结论。杨磊未置可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丢掉手中的烟头布置了一下,便钻进警车,车队掉头转回……
九里区医院一号病房里,支传海一直昏迷不醒。陈青轻轻地呼唤了几声,支传海哼哼着,没说一句话。
“杨科长,陈所长,他正处在危险之中,不宜说话。他需要的是安静。”值班医生以负责的口吻说。
杨磊点了点头,转身对陈青说:“陈所,为了支传海的康复和有利于破案工作的进行,请将他送隔离病房。他一旦苏醒,立即向我报告。”
二
市公安局小会议室里,“3·13”案件侦破会正在进行,屋内烟雾腾腾。桌子上的烟灰缸内堆满了烟头。公安局长史必休主持会议,杨磊、陈青、侦察员顾长红、朱灿,值班员崔大强等人参加了会议。
崔大强先向大家汇报情况,“3月13日是我值班,夜2时07分,接到了电话报案,当我询问报案人姓名时,对方却将电话挂断了。从声音上辩别,报案人系女性,讲一口流利地道的普通话。这是当时的录音。”崔大强按了一下桌上的录音机:“警察同志,看守九里山汉墓的看守员被杀了。”一个女人纯正的普通话从录音机里飘了出来。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哪儿?”
“咔嚓,嘟、嘟、嘟……”电话断了。
沉默了几秒钟后,九里区派出所长陈青接着汇报:“我接到杨科长命令后,心里很难过,因为支传海是我当兵时的老战友,他看汉墓是我推荐的。赶到现场后,支传海脉博还在微微跳动,在医院抢救到现在,受害者生命仍在垂危。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被害者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打昏的,汉墓也没有被盗迹象。被害者上衣袋里有贰佰元人民币,手表打坏了,指针停在1点零1分一一这是被害时间。经调查,那个匿名电话是在距现场只有一公里半的公共电话亭打的。公共电话亭无专人看管,很难查出报案人的情况。不过,受害者钱财未丢,说明不是谋财害命,也非盗墓行凶杀人,而是仇杀或情杀,我建议立即调查平时与支有积怨的人,打开破案的缺口。”陈青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他掏出一支“小贡”,火机连打几次都未打燃火,索性将烟捏碎在手上。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疲惫。
侦察员顾长红、朱灿,值班员崔大强都赞同陈青的意见。史必休局长微笑着向后捋了一下灰白色的头发,转向不动声色的杨磊:“杨科长的看法呢?”
杨磊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所长说的仇杀和情杀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在受害者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我念一下:支传海,你这个不要脸的狗杂种,我警告你,如果以后在(再)和我老婆来往,我就砸烂你的狗头,叫你进极乐世界,你考虑一下后果吧!落款人叫支付柱,信中没有日期。单从这封信来看,情杀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不排除其它因素的谋杀,因为还有一个神秘的女报案人,也许这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那神秘的女报案人会不会就是被害者的情妇?”侦察员顾长红插问了一句。
史必休局长接过那封匿名信看了看,站了起来,“马上分头行动,侦查写信人和那个神秘的女报案人……”
“报告,”一位值班民警匆匆进来,神情严肃,“刚接到九里区医院电话,支传海因伤势太重,于10分钟前死了。”
“什么,支传海死了?”杨磊和陈青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支传海一句话也没留下。”据我们负责保卫工作的警员说。
支传海所在的支庄是九里区的半城半农的集镇,距离九里山汉墓群只有两公里多,因为全庄只有两户外姓,其余皆姓支,支庄因此而得名。
杨磊和顾长红来到了支庄。支传海的邻居支大娘眼泪汪汪地对杨磊说:“警察啊,传海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他三岁头上死了父母,靠着政府和左邻右舍长大的,没想到给坏人杀了,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你们一定要查出来。”
原来,支大娘无儿无女。老伴在八年前就去世了。老人家孤身一人,生活十分困难,支传海就主动担当起照顾老人生活的担子,为她挑水、劈柴、洗衣、做饭。有一年冬天,支大娘病在床上,不思茶饭,滴水不进。附近小诊所的医生说支大娘是快点完油的灯——没指望了。支传海不信这些,硬是一个人背着昏迷不醒的支大娘在严寒里走了十多里路,拦了一辆出租车送进医院,把支大娘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而他自己却大病一场,差点挂了。他虽然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但由于他没有家底,31岁还是光棍一条。去年经支大娘撮合,认识了一位叫肖淑梅的姑娘,俩人倒也情投意合,无奈肖淑梅的母亲是一个老财迷。她要支传海拿出肖淑梅23年的抚养费23万元才答应这门来事。支传海不知从什么地方刚凑足了这笔钱而肖淑梅那贪心的母亲又提出再加5万元的条件。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他告诉我,他正在借钱,准备过了春节就结婚,谁知他却让坏人杀了!”说到这里,支大娘泣不成声了。
“支传海还有未婚妻?她现在在哪里?”顾长红迫不及待地问。
“那可怜的肖淑梅自传海死后就搬过来了。她也是个好孩子,自己内心承受着那么大的痛苦,还在各方面照顾我,好人怎么总是这么命苦啊!”支大娘流下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老人家,她现在在不在家?”杨磊轻声地询问。
“她上山去了,就在九里山上。”
三
九里山西面的小山坡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灌木丛和杂草。在一片向阳的地方,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小土包,这里是阳城市九里区公墓群,死去的人都安葬在这里。一座新的大理石碑坟茔格外引人注目。坟茔前,一位身着孝服的姑娘正跪着将一一张张“纸钱”和一件件“纸衣”丢进面前的火堆里。
凭直觉,杨磊猜想这座新坟茔一定是支传海的,那身着孝衣的姑娘是肖淑梅无疑了。他们轻轻地来到坟边,默默地站了一会。肖淑梅看到身着警服的人,哭得更伤心了。
“肖淑梅姑娘,回去吧!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支传海同志生前的情况,你不要太伤心,我们一定查出凶手,给支传海报仇。”杨磊神情严肃地安慰着她。
肖淑梅用衣角揩了一下眼泪,三人缓缓走下山来。支传海的家就在支大娘隔壁。这是一间陈旧简陋、破烂不堪的老式房子。房子前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空空如也。
肖淑梅倒了两杯茶,又流起泪来。失去未婚夫的打击确实是太大了,尤其对于感情深厚的恋人更是难以自制。
平静了一下后,她讲了他和支传海认识的经过……
那天,经支大娘介绍,她和支传海见面了。他们各自都大吃一惊。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两年前的一天,支传海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暴雨,就在附近的一个居民雨搭外檐下避雨。雨中,一位孤身女子吃力地提着两个大包,从旁边小道上经过。在不到一百米长的小道上,竟连续滑倒三次,第三次滑倒后,她终于无力爬起来。支传海见了,急忙从雨搭外檐下冲出,想将她扶到那里避雨,然而姑娘怎么也不肯,支传海只得硬把她拽到雨搭外檐下。姑娘全身发抖——她病了。他要送她去医院,可她还是死活不肯。后来,当他得知姑娘是靠倒卖些大棚蔬菜水果给父亲治病时,毅然拿出自己的三千多元交给她。后来,姑娘的父亲去世了,但姑娘却记住父亲的遗愿,明查暗访这个青年,终无结果。她没想到支大娘介绍的竟是他,他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上她。他们很快就订了婚。
支传海正为订亲的23万元彩礼走投无路时,九里风景区陵群管理处决定在新发现的九里山汉墓旁支庄找一个看墓的人,每天给二百元钱的报酬。派出所长陈青看在老战友的情份上鼎力举荐,支传海终于当上了看守员。不久,便送去了23万元彩礼。
“我总觉得那么多钱来来历不明,来得太突然,问过他一次。他说是向朋友借的。”肖淑梅抽噎着说,“我见他闷闷不乐,以后就再没问过。”
“支庄有没有一个叫支付柱的人。”杨磊和蔼地问。
“有,他家住在集镇东头。”
支庄镇办公室里,主任向杨磊和陈青介绍了支付柱的情况。
支付柱是本地人,今年35岁,高职技校毕业。由于他技校学的是财会专业,被推荐干了会计。他虽然业务精,经过他的手全都是糊涂账,但依然是大家信得过的人。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大学毕业后来此工作的女孩刘冰倩。她表现较好、又有文化,正好协助支付柱做会计工作。一年以后,刘冰倩被忽悠与支付柱结了婚。
“他们婚后感情好不好?有没有吵架闹意见的事?”杨磊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停下笔来望着治保主任。
“他们婚后时间不长,支付柱就暴露出了好吃懒做的本性,刘冰倩闹着要调走,以后就一直小吵小闹。至今还没有孩子。”
“刘冰倩道德品质如何?比如有没有与其他男人有暖味关系?”陈青插了一句。
治保主任略略思考了一下说:“风传他们吵架是因为刘冰倩与别人乱搞,但谁也没有见过,对了,3月13日晚上刘冰倩坐火车回浙江老家去了。据反映,近两个月以来,支付柱情绪反常,行踪可疑,常常一个人去九里山上的一座破庙烧香。尤其是支传海被害以后,他常常一个人去。”
杨磊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圈圈,又打了一个点。
九里山上的破庙里,一个瘦瘦小小的汉子双手捧着香,口中咕咕叽叽嘟哝着,虔诚地朝着被香火熏黑的菩萨拜着。当他转身时,肥大的裤子带起了一阵风。地上的香灰随之飘了起来。这人就是支付柱。破旧的天蓝色衣服松垮地套在他瘦弱干瘪的身躯上,他脸色忧郁、神情恍惚,那双看起来还十分善良的眼睛不时地眨巴着。烧完香后,他起身朝后山走去。在他身后不远,杨磊和陈青紧紧跟着。
穿过一片林地,过了两条山沟,翻过山梁,来到九里山北坡一片光秃秃的山坡上。那山坡上视野开谢,可以鸟瞰山下一大片地方,视野开阔,独独在山坡的背面有一处林子,远望形似一朵大磨菇。杨磊和陈青在远处一块山石后面隐蔽了起来。
支付柱径直走到林子前面10来米处一块向上翘起的石片上,一屁股坐到上面,叹了口气,掏出一支烟抽起来。
陈青凑近杨磊耳旁说:“看起来支付柱象有什么心事?要不要把他拘留审查。”
“先别动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杨磊警惕地注意着支付柱。
支付柱连抽了三支烟,才站起来钻进了后边的林子。
至此,杨磊与陈青二人觉得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不必再继续盯着他了,便继续回支庄调查其他情况。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直到天黑定以后,一条黑影才从林子里窜出,在白天支付柱坐过的地方挖了起来。不一会,那黑影从地下取出一样东西,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四
根据各方面调查的情况,支庄集镇只有两个女人的普通话讲得十分道地。一个是九里小学的教师,另一个就是刘冰倩。但那位小学教师于案发前一个星期就生病住进了医院,而刘冰倩却是发案的当天晚上才走的,但上车的具体时间还不清楚。杨磊派顾长红乘高铁赶去调查刘冰倩到浙江老家的时间,以便弄清楚这个问题。
顾长红十分精明能干,启程6小时后,便从浙江传来第一条信息:“刘冰倩还未到家。顾长红.”
杨磊陷入了沉思之中,按照时间来推算,刘冰倩应该在顾长红之前到达浙江老家。然而顾长红到达浙江6小时后,她还未到家。这就怪了,难道她真是知情者或同谋,畏罪潜逃?否则没回浙江又作何解释呢?
助手崔大强给杨磊送来了匿名信签定报告,匿名信是伪造的,与支传海的手迹虽相似,但是出自两人之手,而且是用左手写的。那么,支付柱这些天来为什么会反常呢!?杨磊想,也许那封信是支付柱自己用手写来迷惑破案人员视线的反侦破行动?支付柱的杀人嫌疑是不能排除的。
他觉得有必要再勘察一次现场。
在陈青陪同下,杨磊和助手崔大强又来到案发现场。那小简易棚的主人已换成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他主动领着杨磊察看汉墓。虽然是在白天,但汉墓群里还是有些阴森。古墓的西南角有一片森林,除此,周围都是石头或者松柏。
九里山汉墓群共有三处墓穴。每处墓穴里埋着汉朝的一位王侯。据权威的历史学家考证,这个汉墓群的发现,对于研究阳城汉文化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杨磊觉得支传海的被害一定与汉墓有关,他缓缓地在墓穴中穿行,忽而凑近细看,忽而后退远观,象一个历史学家那样认真。突然在一处墓穴室停住了脚步,用脚在地上跺了跺,俯下身去用手指抠石缝,一块小石块有些松动了。两块石块的夹缝中有铁钎插进去的痕迹,他想起了第一次侦察简易棚时床下的那把铁镐。
“崔大强,去简易棚里将床下的铁镐拿来。”
“是。”崔大强闻声小跑而去。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按键一看是史局长打来的,遂接听,接着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什么?肖淑梅自杀了?!”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转身走出墓穴钻进警车:“支庄,快!”
支传海的家里围满了人,3名公安人员正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勘察。支大娘边哭边说:“都怪我没有照看好淑梅这孩子,前几天她就说她不如死了好,传海不在,活在世上也没有意思。当时我劝了她一阵,她哭了一阵就干活去了,今早我起床后,见她的大门紧闭着,屋内没有动静,我以为她出去了。后来我做好饭去叫她,半天也叫开门,恰好下边的小孙子过这里,他翻墙进去开了门,我进里一看,淑梅她……她长条条地挂在楼棱上,嘴巴张着,淌口水。小孙子急忙打电话报案,我叫了人来把她放了下来。”说到这里,她那暗淡无光的眼睛里又淌下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现场很整齐,家什杂物井井有条,没有动过的迹象。堂屋正中屋梁上的半截麻绳下,有一个倒地的方凳一一死者象是站在方凳上套好脖颈,登开凳子吊死的。镁光灯不时地闪着,技术员正在进行交叉照相。肖淑梅直挺挺地躺着,眼睑结合膜有出血斑,脖颈处有两道绳索印痕,一道向着耳根,印痕呈上浅下深的“马蹄状”,颜色暗黑乌青,印痕边沿有细微的出血点,另一道索子印痕表面有轻度表皮剥脱和少量皮下出血,印痕呈环状平行围绕,面部青紫肿胀。从这两道印痕看,显然是罪犯用绳子将她勒死后又伪装成自杀,死者下肢和前臂的紫红色尸斑,有少数用手一按,印痕便慢慢消失变色,说明死者已死了大约10至12小时。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12点左右。
“太惨了,太惨了,怎么会这样?”陈青心情沉痛,声音颤抖。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伸冤,我们虽是无神论者,但我们要让九泉之下的冤魂得到安慰。”杨磊冷峻地说,充满睿智的眼睛里闪着逼人的光芒。突然,他发现床脚有灰迹,从边缘向外散开,杨磊猛然想到,凶手一定是先潜入床下,乘肖淑梅睡熟后作案的。但窗是固定的,凶手是从什么地方出去的呢?杨磊很疑惑,他转到屋外仔细地检查那固定的木窗,发觉有一格特别大,有磨擦痕迹。他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围墙上靠着三根竹杆,他拿起了其中的一根看了看,又放回原处。这时,他的眼睛里闪出一丝自信的亮光。
主任向杨磊反映了一个情况:支付柱自昨天上山后一直未归,有的群众怀疑他是凶手,正畏罪潜逃中……
车队疾速行驶在山路上,杨磊闭着眼睛,象是在养神。在一个急拐弯处,司机一个急刹车,他差点碰着前排靠椅。杨磊向前望去,一个衣着不整的汉子跪在路中央。杨磊忙跳下警车,在离汉子几米远的地方,他突然停下了,这不是支付柱吗?支付柱泪流满面,口里反复地重复着:“我有罪,我坦白,我投案自首。”
杨磊暗暗吃惊,难道他真是杀人凶手?
五
问询室里,支付柱战战惊惊,上牙磕着下牙,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哆哆嗦嗦地说:“支……支传海不是我害死的,我……我……没……”
“慢慢说,慢慢说,你不要害怕,喝杯水镇静一下。”杨磊倒了一杯水给他。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既然支传海不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助手崔大强以怀疑的口吻问他。
喝了几口水后,支付柱恢复了正常。
“我和支传海是儿时的好伙伴,我们自小就在一起。长大以后,他参军去了浙江,我当了会计。后来他转业回家,我们关系一直不错,经常来往。三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他来找我,解开了他随身带来的红布包,拿出一个木匣子,声称匣子里有无价之宝,叫我替他保存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还说有人想得到那东西,他想在将来适当的时候捐献给国家。我没多问,便挑选在九里山北坡那里的一块石片下面将木匣子埋了。那时我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有一个核桃大的珠宝,从珠宝中心小孔中看,里面有一个戏水的鸳考。一星期前,他突然被害,我也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到这里,他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只有三指宽的纸条递给杨磊,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支付柱,限一星期之内交出木匣子,否则支传海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老猫。
“老猫?!”
杨磊觉得这字迹好眼熟,对了,与写给支传海的那封信字迹毫无二致。
支付柱接着说:“我接到信后,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整天担心着那埋在地下的木匣子和自己的安全。我假装每天去破庙烧香查看珠宝在不在,昨天中午我去时还是好好的,我想,长此下去不行,索性去山那边婊亲家那里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不能让木匣子落到‘老猫’手里。商量结果,今早我起得很早,要挖出木匣子捐献给国家,可赶到那里时,埋木匣的地方隆起了一堆新土。支传海托付给我的木匣子被盗了。我正准备向公安局报案,正好你们来处理肖淑梅案件。所……不过,我发誓,木匣子的埋藏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连我老婆刘冰倩也不知道。”
崔大强半信半疑,“刚才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吗?”
“我发誓,真的只我一个人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支付柱又紧张起来。
支付柱走后,崔大强用怀疑的口气对杨磊说,“我怀疑这些话的可靠性,很可能是他把木匣转移或是交给了‘老猫’才编出来迷感我们的。”
“也许你说的是事实,也许他说的是事实。”杨磊模棱两可地自言自语。从邮截上看,那封信是3月15日从九里区邮电所寄出的,也就是在支传海被害的第二天投入邮局的,而此时刘冰倩已经启程几十个小时,不可能是她干的,究竟是谁呢?“难道是他?!更不可能,肖淑梅是12点左右被害,他12点过5分还亲自和我通了一个话……”
杨磊真有点迷惘了。
顾长红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刘已到家,迟迟未到是在途中游玩所致。顾长红。
六
深夜,杨磊坐在办公室里看朱灿去支传海原在浙江部队调查寄回的材料。看着看着,他紧锁着的眉毛舒展开了。其中有一段是这样说的:从阳城市入伍的两位同志,表现都不错,提干时,由于支传海同志只有初中文化,所以提拔了具有高中文化程度的陈青。陈青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尤其擅长口技。他虽是阳城市人,但普通话讲得十分地道,每次举办文艺晚会,都有他的口技相声。他的变声口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扩音器里那悦耳动听的女声竟是出自于一个南方男人……看到这里,杨磊将手中大半截香烟使劲地摁入烟灰缸,拿起外衣直奔局长家去。
阳城市公安局议室里,史必休局长,杨磊、朱灿、崔大强坐在桌旁。史局长偏着头问杨磊:“通知陈青了吗?”
“来了,史局长,我来迟了一步。”杨磊还未来得及回答,陈青已经赶到。
“卡嚓”,两个公安干警敏捷迅速地给陈青戴上了手铐。“这是干什么,史局长、杨科长,别开这样的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陈青,你被捕了。”杨磊威严地出示了逮捕证。
“老猫,你的戏该收场了,这里不是你表演口技的舞台。”史必休轻蔑地嘲讽道。
“你们讲的我一点也听不懂。”
“我会让你明白的。”杨磊说:“陈青,你的过去我们姑且不谈,你从部队转业到派出所后,看着社会上一些人一天天富裕起来,你的眼红了。你开始寻找发财的机会.当你知道九里山是无法估量其价直的汉墓群以后,便打起汉墓的主意。这时,陵园管理处正好要物色人看守汉墓,你心怀叵测地推荐老战友支传海当汉墓群看守员,又假装慷慨借了23万元钱给支做彩礼。不久你便以逼债为手段,要挟支去盗墓。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迫利用看守古墓的有利条件,挖开了第二座汉墓,盗出一只装有两颗宝珠的木匣给了你一颗抵债,你发现这一颗只是雌雄鸳鸯宝珠中的一个,便对支传海施加压力,要支把另外一颗也给你,支拒绝了。为了安全保险,他将珍珠交给老实巴交的支付柱代为保存。今年3月13日晚,你潜到支传海看守古幕的简易棚边,先向墓穴扔石头,待支出来察看动静时,你便残酷地用砖头将他打倒在地,你以为他死了,搜了半天,也没那珠宝半点影子,只发现支身上的两佰元钱。为了掩盖罪行,你没有拿钱,还将事先用左手写好的所谓‘警告信’放进支的衣袋里,伪装成仇杀现场,然后逃之夭夭,企图嫁祸于支付柱夫妇。当晚,支付柱妻子刘冰倩回浙江探亲,你就以此作为畏罪潜逃的佐证。支传海死后,你见支付柱神态不安,便估计那珠宝会藏在与支私交甚笃的支付柱处。你为了找到珠宝,并转移我们的视线,又写了一封署名‘老猫’的匿名信给支付柱,支付柱惊慌失措,暴露了珠宝埋藏地点。尔后,你害怕肖淑梅了解情况,使你的罪行暴露,狗急跳墙。于当晚潜入肖淑梅家,肖淑梅睡熟后,你卡住脖子杀害了她,用她平时用的绳子将她吊起来,伪装成自杀现场。然后从门口潜出,又从院墙边拿来竹杆,从窗格里将门闩拨过来门上,再翻墙逃走。”
“简直是在听神话。”陈青沉不住气了。“我觉得你是在讲一部新《天方夜谭》,肖淑梅明明是12点死的,我12点还给你打过电话。我距现场7公里半,怎么可能是我干的呢?”陈青说得有理有据。
杨磊以不容质疑的语气继续说:“你是给我打过电话,不过那时不是12点,而是12点45分。你打电话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都12点了,还打扰你。’你想利用我昏昏沉沉的机会,在我脑子里留下一个肖淑梅被害时你不在现场的印象。但你没想到,12点正是电话接线员交接班时间,经接线员证实,那晚12点后,一直没有转过电话,直到12点45分才转过你的电话。另外,电话也不是在派出所打的,而是在离支庄最近的公共电话亭打的。从支庄至公共电话亭,男人们只需40分钟即可走到,加上接线时间,正好是案发后45分钟。你用来拨动门闩的竹杆虽然没有留下指纹,可竹杆移动过的痕迹是抹不掉的。通常竹杆长时间不挪动位置,地上会有一个小坑,你动过的竹杆没有还原在小坑里。你打完电话后,急速赶到九里山北坡,窃走了匣子。而且,支传海身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哈哈哈……”陈青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杨磊,你血口喷人,你编的那些鬼话虽然有鼻子有眼,但是你得拿出可靠的证据来。支传海身上的‘匿名信’之所以留下我的指纹,那是我搜查时未带手套导致的。你在那上面也留下指了纹,我也可以说,那封信是你写的,你是杀害支传海的凶手。”他的语音有些擅抖,充满了绝望。
杨磊沉着地反驳:“陈青,你以为反咬一口就能掩饰你的罪行吗?你想错了。”他手一抬,助手朱灿按下了录音机键钮,扩音喇叭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用标准、流利的女中音报案的声音,“这是3月13日晚上装在电话机上的同步录音设备录下的。”
陈青脸色一下变得死灰,杀猪般地喊道:“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诬陷我,我要起诉。”
“够了,陈青,你还想再听听你当兵时的口技变声相声吗?”杨磊亲自换上一盘磁带,喇叭里飘出一对男‘女’相声演员合说的相声《木兰从军》。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地嘲弄了这个十恶不赦怙恶不悛的罪犯。陈青象断了脊梁骨,一下子瘫倒在地……
西杨庄,本名杨军,江苏睢宁人。笔名西杨庄,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短篇小说》《时代文学》《绿风》《人民日报》《文汇报》(香港)《小说与诗》(香港)《海华都市报》(美国)等200余家中、外刊物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1600多篇(首),著有诗集《在温暖的雪中浪漫》《走出汪国真》;散文集《另一种潇洒》;长篇小说《情陷上海》《高铁脊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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