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古论金说到完颜亮的南侵部队之所以败于采石之战,和原计划自海道进攻临安的水师在胶西大败而不能策应其主力渡江有关。
这次发生在今山东附近海面的海战就是著名的陈家岛海战。我们提到过完颜亮分四路南侵南宋,其中海路一支打算浮海直逼临安,起初,完颜亮采纳投降金朝的倪询、商简、梁三儿等人建议,造了几百搜战船,以工部尚书苏保衡兼任浙东道水军都统作为这支水师的统帅,益都尹完颜郑家奴为副手,打算从海路进入钱塘江,对南宋事实上的首都临安(今浙江省杭州市)形成有效打击,然后与计划横渡长江的金军主力会师。
(当时各方势力地图)
绍兴三十一年(1161)八月十四日,南宋浙西副总管兼海船副提督李宝与其子李公佐、副将边士宁领命率战船120艘,兵士3000人由江阴(今江苏省无锡市江阴市)出发,北上抗金,李宝船队从平江府(今江苏省苏州市)一带出海后,因为海上风浪大作,只得被迫退往明州关澳(疑靠近今舟山群岛),九月,忠义人(金朝统治区反正的汉人)魏胜克复海州(今江苏省连云港市)的消息传来,李宝再次率领舟师北上。
十月,李宝舟师到达胶西(治所在今山东省胶州市)陈家岛附近海域(今青岛市黄岛区薛家岛街道办事处南庄一村南部凤凰山下海面)时,发现金军船队正在不远处停泊避风。
(具体战场位置各种说法有一些微小的出入)
(常见的一幅陈家岛海战地图,其对李宝舟师的驻地定位似不准确)
当时金军有战船600多艘,兵士70000,辎重无数,而李宝方面只有120艘战船,兵士3000,敌强我弱,众寡悬殊,而且当时北风大作,天时地利对宋军也不利,李宝甚是忧虑,此时有大汉军水手数百前来投降——所谓大汉军就是完颜亮为了此次南侵签发的金统治区里的上等户,都是富豪子弟——这些人的归顺使得李宝得知了金军的虚实。
当时李宝手下将领有两派意见,裨将曹洋请求出战,知朐山县高敞认为敌众我寡应该避开金军,曹洋说:
敌人人数虽然众多,但是不熟悉海路,而且降人说女真士兵在船只中只是匍匐睡觉,不敢稍动,这样的敌人虽然众多,有什么用?而且我们的部队已经深入到这里,面对前方大敌,我们如果想要退还能如愿吗?
李宝的观点和曹洋一致,遂做出最后决定,命令进军。船队起锚后,北风变成了南风,感觉恍若天助的宋军大喜,争相前进,控船持刀等待作战。
片刻之际,宋军船队已经迫近金军,喊声如雷,金军因为事出意外,人人手足无措,匆忙间扬起风帆——金军的船帆都是油布所制,没事的时候“舒张如锦绣,绵亘数里”,看上去很豪华高逼格,但是此时被波涛卷聚一处,乱作一团。
李宝见此局面,趁他病要他命,下令向金舰发射火箭,正由于金军船帆是用油布做成,遇火即燃,霎时间金军船队几百艘战舰一下子陷入火海之中。一些幸免火箭攻击的敌舰,仍想负隅顽抗。李宝指挥宋军战船插入敌阵并命令士兵跳上敌舰,与金兵短兵相接,通过跳帮和白刃战大量杀死杀伤金兵。
(陈家岛海战场景)
此战结果,3000名签军(金朝签发汉人丁壮当兵,谓之签军)解甲投降,其余金兵被烧、淹、杀死无数,金军副统帅完颜郑家奴等五位金军高级将领被擒获处斩,同时又捉获给完颜亮出谋划策的叛贼倪询等三人,以及金朝的诏书、印章以及兵器甲胄军粮等辎重以万计,不能带走的宋军纵火焚烧之,大火四昼夜不灭。
金军主帅苏保衡所在船只未随金军大部队出发,单独北遁,仅以身免。
此次海战发生于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称陈家岛海战,又称唐岛之战,是宋朝的一次重大胜利,意义深远——《宋史》评说:
向微唐岛之捷,则(完颜)亮之死未期,钱塘之危可忧也,(李)宝之功大矣!
这次战役的大获全胜有几方面的原因。
(李宝,南宋名将,官至静海军节度使、沿海御前水军都统制,谥忠勇)
首先,李宝外号“泼李三”,勇敢无畏不惮冒险是肯定的,但他也不是一勇之夫,他的此次北进有自己的战略思想:李宝清楚自己这一方面只有 3000士兵和 120艘战舰,这和有600艘战舰、7万士兵的金国舰队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言,而且这3000名水兵不是南宋正规军队,是由福建、浙江一带临时招募的弓箭手,但是李宝意识到正因如此,必须跳出常规思路,以金朝方面想象不到的方式和速度长途奔袭,才有奇袭胜敌、转危为安的机会。
其次,李宝北上舟师船只人数都不多,但是金朝统治区内有“忠义人”反正夺取城池,有金朝军队中的汉族士兵投顺提供军事情报,得道多助,有很多最初意想不到的支援。
此外,有研究者指出,本次战役是火器应用于战争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海战,因而被英国学者收录进《影响人类最重大的100次战役》一书。
据有的研究者指出,李宝在远射程时可能用大炮、床弩等重型武器攻击,而且此次宋军可能使用了霹雳炮、火球炮和猛油火柜。
金军船队短时间被烧成这样,确实应该不仅仅是传统史书提到的火箭的作用。
那么,合适的武器选择和使用,也是这次战役获胜的重要原因。
(猛油火柜实物)
(宋军的火器)
李宝和他的部队在陈家岛之战获胜,是对于金朝方面战略上的重大打击,南宋方面解除了潜在的后顾之忧,能够专注于江防。
陈家岛之战和采石之战,是挫败完颜亮南侵计划并造成其结局的两场根本性战役,对挽救南宋国运而言,也是两个交相辉映的巨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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