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邓远行 QQ:604551481
(2018年3月25日重新修改,原文标题《东汉德才兼备的皇太后:邓绥》)
东汉王朝最杰出的皇太后,恐怕就是汉和帝刘肇的皇后邓绥了。
邓绥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德才兼备的杰出女政治家,在东汉殇帝至安帝永初年间(104——121年)十六年中,临朝称制,是当时汉帝国的真正主宰。这期间,面对两汉四百年以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以及严峻复杂的政治局面,她励精图治,勤勉为国,广施仁政,政绩累累:尚节俭、恤民生、平冤狱、抑后家、重文化、修国史、促经济,使摇摇欲坠的东汉江山,“天下复平,岁还丰穰”,社会风气好转,人民安居乐业,政治局面稳定,时为平望侯刘毅称颂她为“文母”,既是时代的评价,也是历史之总结。
邓绥(80--121年)出生在门弟高贵、功臣与外戚双重身份的世家。祖父是东汉的开国首功,“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高密侯、太傅邓禹,父亲邓训为护羌校尉,母亲阴氏为汉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的堂侄女。或许受良好家庭教育的缘故,也许是天性使然,小绥绥自小乖巧、善良、体贴他人,很受家人喜爱,她的奶奶太傅夫人更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一天,奶奶突然兴致大发,亲自为她剪头发。但终归年纪大了,眼花,结果一不小心剪伤了她的后额,年仅五岁的小绥绥强忍着痛,让奶奶把头发翦好。过后,左右丫环奇怪地问她,"难道不痛么?"邓绥说:“不是不知痛,实因太夫人垂怜及我,偌大年纪还为我梳理头发,倘若一呼,转伤太夫人初意,我实在不忍伤她老人家的心,所以就强忍着罢了。”年仅五岁就能为他人着想,左右丫环俱为叹羡。
邓绥六岁能作篆书,熟读《史》、《书》,“诸兄读经,难问其意” ,她的几位哥哥每读经书,碰到一些疑惑难解问题,还常常向她请教;七岁时,开始读《论语》,十二岁通《诗经》、《论语》,宗族内部都称她为“诸生”。由于她“志在典籍,不问居家之事。”母亲有些不高兴,说“你不习女红,不学针线,却专心致志研读经书,难道想做女博士么?”邓绥乖巧,不想违逆母亲的意愿,为安母心,于是白天专心致至学习女工,晚上则诵读经史不懈。而父亲邓训却觉得女儿天资聪慧,异于常人,反而对她另眼相看,“事无大小、辄与详议。”
和帝永元四年,邓绥十二岁。这一年八月,她与阴氏同时被选入宫中,作为嫔妃人选。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一年冬,父亲邓训突然病逝于西宁任所。父亲的死,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悲恸欲绝,“昼夜号泣”、“不食盐菜,憔悴毁容。” 三年后,亲人见到她时,几乎都不敢相认了。她的孝顺与善良,让亲友们无比感动。
三年后,也就是永元七年(95年),邓绥丧孝期满。这年秋天,她再次被选入宫中。此时的邓绥长得婷婷玉立、容颜靓丽。对此,《后汉书》作这样描述;“后长七尺二寸,姿颜姝丽,绝异于众,左右皆惊。”此时汉和帝刘肇已是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日盛、风华正茂之时,一见到邓绥,立刻倾心。
永元八年(96年)冬,阴氏被册立为皇后,邓绥则被封为贵人。阴皇后的父亲阴纲是光武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的兄长,邓绥与阴皇后本是亲戚,阴皇后的外祖母邓朱是邓绥祖父邓禹的儿媳,也就是说,阴皇后是邓绥祖父的外曾孙女。
然而,自幼饱读经史的邓绥深知宫庭险恶,因此处处小心翼翼、谨慎有加。她恪守汉宫礼法,对待阴皇后,“恭肃小心,动有法度。”平时若是身上的衣着偶尔与阴皇后的颜色相同,就立即更换,为的是不抢阴后的风头,让其猜忌;每当她们一同觐见和帝时,邓绥总是站在一旁,不敢与阴皇后并肩而坐;倘若两人同行,邓绥则躬身恭立,待阴皇后起步后才缓步跟随;和帝每每有所询问,邓绥也从不在阴皇后开口之前讲只言片语。对其他妃嫔,她亦卑辞克己,低调以待;即使是宫中侍女、隶役,也皆施以恩惠,好意抚驭,从不盛气凌人、毫无倨容;每逢宫中宴会,六宫妃嫔贵人都竞相修饰,浓妆艳抹,邓绥却独着素妆,淡扫娥眉。对此,和帝深深感叹:“修德之劳,乃如是乎!”(人们对道德的苦苦修行和追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邓绥的谦恭,赢得了和帝的赞赏,阴皇后却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和挑战,随着对邓绥嫉妒心理日炽,阴皇后对和帝态度也一反常态,每当和帝来到她住的长秋宫,她总是耍起小脾气,不与皇帝亲热。这样的日子一长,和帝对阴皇后失去兴趣,宠爱渐渐不如以前。对此,阴皇后“爱宠稍衰,数有恚恨。”
而此时,阴皇后与邓绥都未能为皇后生下一男半女,其他嫔妃所生的几位皇子也都不幸夭折。为此,邓绥日思夜虑皇帝刘肇的继嗣问题,常垂涕叹息,她曾多次主动推选才人进御,以期能生下尽可能多的子嗣,以博取皇帝的欢心。
久而久之,和帝觉得邓绥比阴皇后更近人情,而且处处为汉室着想,为此,和帝打心里更是敬重她,格外高看她一眼。一次,邓绥染病,和帝特命邓绥家人进宫照料,且不限定时日。按汉朝的宫禁制度,这确实是格外加恩了。邓绥心中高兴,却婉言谢绝,劝和帝道:“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和帝听后,赞不绝口:“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至此,和帝心中爱的天平更倾向于邓绥了。
阴皇后逐渐失宠,嫉妒之火愈加炽烈,恨不得立即置邓绥于死地而后快。其外祖母邓朱亦常入宫中,与阴皇后一同咬牙切齿地诅咒邓绥,并想借助巫蛊妖法陷害邓绥,拔去眼中钉。永元十三年(101年)夏,和帝身患痢疾,久卧不起。捱去至五月中旬,病势愈加沉重,眼看要不久于人寰。此时住在嘉德宫里的邓绥心急如焚,日日祈祷上苍保佑和帝早日康复。而阴皇后见和帝病危,不忧反喜,她密语左右,狠狠地说:“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
邓绥在宫中人缘很好,有人偷偷地把阴皇后的这番话转告了她,希望她有所防备。邓绥听了,不啻五雷轰顶。她深知,和帝病危,命如游丝,但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嫔妃非皇上宣召不得入侍请安。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又无嗣君,阴皇后临朝称制,如果对自己下毒手,甚至仿效吕后残杀戚夫人的“人彘”的旧事,那结局就太悲惨了!想到这,她不禁泪如雨下,对身边的宫人道:“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佑,而当获罪于天。妇人虽无从死之义,然周公身请武王之命,越姬心誓心死之分,传为盛德。我当先自引裁,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彘’之讥,虽死亦得瞑目矣!”
所谓“人彘”,说的是汉高祖死后,吕后将高祖生前宠爱的戚夫人割断手足,放入酒瓮,置于厕所,被称为“人彘”的汉宫旧事。对于熟读经史的邓绥来说,“人彘”的惨剧自然是熟知的。她打算立即服药自杀,众宫人竭力劝止,乱作一团。在这关健时刻,一位名叫赵玉的宫人急中生智,谎称有信使来报,和帝的病已经转好。绝望之中的邓绥信以为真,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或许冥冥之中有感应,第二天,和帝果然病体康复。邓绥躲过了人生灾难中的最大一劫。而阴皇后的密语也不知从何途经传入和帝的耳边,从此,和帝内心对阴皇后十分憎恶。
永元十四年(102年)四月,阴皇后与其外祖母邓朱等共行“巫蛊”妖术一事被人告发。这种巫术,在汉代十分盛行,暗行巫蛊妖术属极其严重的罪行,朝廷严令禁止。和帝得悉后,立刻派中常侍张慎、尚书陈褒彻查此事,几经讯问,结果证据确凿。和帝异常震怒,“以为祠察祝诅,大逆无道。”遂下令将阴皇后的外婆邓朱、舅舅邓奉、邓毅、弟阴轶、阴辅、阴敞等相关人员逮捕入狱。阴皇后的父亲阴纲见此情景,万念俱灰,自杀身亡。涉案人员的亲属被迁徙到流放日南郡(今越南河内)比景县,其他宗亲一律免官,勒令回乡。和帝认为阴皇后失德,不足以母仪天下,派司徒鲁恭持节将阴皇后从长秋宫迁到待罪的桐宫居住。阴皇后追悔莫及,终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于永元十五年(103年)在忧愤和凄惶孤冷中死去,年仅23岁。
阴皇后被废时,邓绥曾多次出面替她求情,但此时和帝已经铁了心,不予答应。然而,邓绥这种不计前嫌、宽洪大量的做法再一次感动了和帝。
邓绥在朝野上下、宫内宫外的声誉更盛。面对赞誉之声,她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深自闭绝”,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应酬,有意避开那些颂扬她的场面,这样一来,她的声誉更隆。
同年十月,有朝臣奏称:长秋宫虚位,应选贤德者充任。和帝毫不犹豫,决定立邓贵人为皇后。他对左右大臣说:“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邓绥得知这一消息后,再三上疏坚辞。此时和帝心意已决,命有关部门选择吉日为邓绥举行隆重的立后庆典。
这一日,满朝文武齐集章德殿,皇帝莅临,百官陪位,由大尉张禹持节捧玺绶,宣读策文。文曰:“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祢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莘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隆,盖有内德。长秋宫阙。中宫旷位。邓贵人乘淑媛之懿,依山河之仪,威容昭曜,德冠后庭。群僚所咨,人曰宜哉。卜之著龟,卦得承乾。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临兆民。今使太尉某持节奉玺绶,立贵人为皇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承天禄。”
册封大典刚过,邓绥随即上表和帝,谦称自己“德薄”,不足以充“小君”之位,再次展示出其谦恭礼让之品德。
邓绥登上皇后宝座后,就下令禁止各地郡国上贡珍奇之物,生活上仍然俭朴节约,无丝毫放纵。和帝多次想按成例封赏邓绥的外家,但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邓绥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不爱珍宝金玉只爱纸墨的皇后了,据载:“永元十四年冬辛卯,立皇后邓氏。初阴皇后时,诸家四时贡献,以奢相尚,器物皆饰金银。邓后不好玩弄,珍玉宝物不过于目,诸家岁时裁供纸墨,通殷勤而已。”
元兴元年(105年)十二月,和帝驾崩于章德殿,时年才27岁。此时和帝的十几个儿子中,大都早年夭折,只剩下年仅8岁的长子、平原王刘胜和出生刚满百日的刘隆,出于为了顺利长大的原因,他俩都寄养在民间。邓绥考虑到刘胜患有严重痼疾,无法正常继位,于是火速派人持节将寄养在民间的刘隆抱回宫中,连夜继位,是为殇帝,并尊邓绥为皇太后,定次年正月为延平元年。由于刘隆还在襁褓之中,按汉制,皇太后“垂帘听政”,这一年,邓绥25岁。
然而,谁也没料到,延平元年(106年)还在吃奶的刘隆继又驾崩。国家连遭“大忧”,邓绥迅即召其兄、车骑将军邓骘入宫商量,并征得重臣的同意,连派人持节将和帝之兄,原废太子清河孝王刘安的儿子刘祜迎入宫中。
延平元年八月,邓绥再次诏告天下,立刘祜为帝,是为安帝。改元“永初”。这一年安帝才13岁,因此按制邓绥再次“垂帘听政”。
从此,邓绥开始她人生中为国事操劳而鞠尽瘁,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的辉煌时期。在之后将近十七年的名为“垂帘听政”,实际上是汉帝国最高领导人的生涯中,她充分发挥过人的政治智慧,自始至终事必躬亲,勤政不懈,终于将风雨飘摇的汉帝国大船挽救了回来。她的所作所为,她所建立的功绩,在东汉史册上留下了浓彩重笔的一页。
邓绥临朝之初,由于和帝刘肇驾崩,后宫人心浮动,朝堂上,代表皇亲贵戚的各种政治势力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为迅速安政治局面,后永初元年(107年)正月,邓绥接连下诏,大赦天下。赦免自光武帝建武年以来所犯妖言巫恶,及马、窦家属所被禁锢,永不得仕者,都免为平民;紧接着,又给周贵人、冯贵人下诏:“朕与贵人托配后庭,共欢等到,十有余年,不获福佑,先帝早弃天下,孤心茕茕,靡所瞻仰,夙夜永怀,感怆发中。今当以旧典分归外园,惨结增叹,燕燕之侍,曷能喻焉?其赐贵人王青盖车,采饰辂,骖马各一驷,黄 十斤,杂帛三千匹,白越四千端。”随后,又赐给冯贵人诸侯王一级才能使用的赤绶,“以未有头上步摇、环佩,加赐各一具。”,抚慰周、冯两贵人,后宫纷乱局面很快平静下来,而周、冯两贵人背后的贵戚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东汉王朝的政治局面趋于稳定。
和帝刚去世的时候,宫中有人乘乱偷走了一箧大珍珠。邓绥认为如果严形拷问,可能会屈打成招,累及无辜。于是,她将有关人员集合起来进行询问,并细细察颜观色,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藏珠者心虚,更迫于邓绥的威望,当时便主动承认,叩头请罪。不久,和帝当年的宠臣吉成被人告发行巫蛊之术。吉成被押往掖庭拷讯后,供认不讳,案定待决。但邓绥却起了疑心,认为吉成乃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无恶言,先帝作古,看么可能暗行巫蛊之术?看起来不合情理,其中必有缘故。于是,邓绥坚持要亲自去复审,经过详细迅问核实后,真相大白:原来是和帝时的其他男宠因妒恨吉成被和帝百般宠爱,趁着和帝去世的机会,共同诬告吉成,想置他于死地。邓绥终于还吉成一个清白,并将诬告者依法治罪。众人无不为之叹服,皆称太后圣明。
邓绥临朝执政十六年间,自然灾害异常频繁,其中十年发生严重的水旱灾,“四夷入,盗贼蜂起”、内忧外患,是汉代(西汉、东汉)四百年历史上自然灾害最为严重时期。
永初元年(107年),全国十八郡相继发生地震、四十一郡遭严重水灾、二十八郡遭风雹侵袭。对此,邓绥心急如焚,“每闻人饥,达旦不寐。”她日夜操劳,一方面分派官吏巡视灾情严重的州郡,开仓赈灾,抚慰百姓;另一方面又开放国有山林、池陂,赐给无地贫民予公用土地,贷给种子,假给耕牛,免除灾区一至三年的田租赋税。
为稳定边疆局势,她采纳西域都护府要求留任班超之子班勇的进谏,重新打通中原去域的通道,派兵抗击匈奴;对于西羌等地的少数民族的暴动,她听从虞诩等人计策,先用武力平息,再以赦免战俘、安抚和谈等办法,来稳定民心,逐渐使边陲局势恢复宁静。
针对财政收入入不敷出的状况,邓绥以身作则,每日只吃一次肉食。减去太官、导官、尚方、内者所管膳馐、择米、刀剑、帷帐等一切服御珍膳、靡丽难成的物件;如非供祀陵庙,不得使用肉类食品及精白米面等各种食物,旧太官、汤官常年要用二万万,邓绥敕令停止,每日减少节省费用,自此裁去数千万。郡国所贡纳物品,都减去半数以上。上林苑的猎鹰、猎犬全部卖掉。各地离宫、别馆蓄积的米粮薪炭,一律省去。蜀郡、广汉郡供进的金银漆器以及九带佩,一并不再上调。取消宫中各种金银饰物、珍奇珠宝、锦绣等奢侈物品的摆设,并要求专门为宫中制造锦绣、珠玉、绵绣、犀象、雕镂、冰纨等玩器的工厂全部停止生产。又诏令诸园贵人、宫人有宗室同族且年高、体弱不堪使用者,叫园监核实,上报名册,听从他们自己的意见,决定去留。当日免除了五百多人。由于连遭和帝、殇帝去世,老百姓苦于差役,殇帝的康陵秘藏,诸丧葬工程,事事减省节约,只有常规的十分之一。
对于地方官员普遍存在的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等各种现象,她十分清楚,下旨重斥:“水灾为患,各级官员粉饰太平,妄求政绩,隐灾报喜,藏忧生患。农田毁坏,报成垦田增加;百姓流散,报成增加户口。隐瞒罪案,纵容凶徒,任用私党,滥用权力,令得百姓受祸。京官外官勾结,不知畏天,不知愧人。”责成二千石以上高官必须对此负责,一时群臣畏服。
这一年,在邓绥的励精图治,勤勉治国下,尽管自然灾害如此严重,但经过邓绥的励精图治管治下,经济生产仍得到较好的恢复,史称“天下复平,岁还丰穰。”
为确保国家长治久安,邓绥十分注重经史学术,以教化天下。早在入宫之初,她就随同博学多才的班昭学习经书,兼习天文、算数等,临朝称制后,她还经常向班昭请教学问,咨询政事。
班昭,又名姬,字惠班,是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班彪之女,《后汉书》作者班固之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具有深远影响的女学者、历史学家。和帝在位期间,班昭续写其兄未完成的《后汉书》,七十多岁时还写下了对后世有深远影响的《女诫》,她倡导的女性观念,成为了中国古代妇女的行为准则。
邓绥热爱学习,重视学 了每天上朝听政,躬身处置繁重军国大事外,每到夜晚闲暇之余,则诵读经史,孜孜不倦,坚持不懈。她不仅自己读,而且要求身边的宫人一起读,使宫中形成了一股读书的风气。后来,她发现诸多经史书籍中,残缺错漏甚多。于是,在永初三年(109年),她特选儒学大师刘珍与博士良史等五十余人,对五经、诸史等书籍逐一进行校正、修订。与此同时,她还组织人力编修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步影响深远的当代史——《东观汉记》。
邓绥尊重和重视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对蔡伦的“造纸术”极为赞赏,下令宣传推广,并封蔡伦为龙亭侯,为中国四大发明之一铺平了道路。邓太后封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造纸术”的发明者、宦官蔡伦为龙亭侯,后为长乐大仆。这是对蔡伦的“造纸术”的高度认可,从此之后,人们蔡伦造出来的纸称之为“蔡侯纸”。
蔡伦是和帝年间的高级宦官,在邓绥执政年间也得到邓绥的倚重,官司至后宫的中常侍兼尚书令,专门负责后宫的御刀、宝剑等宫廷贵重精美器具的制作。然而由于邓绥“不爱珍玉,独爱纸墨”,这促使蔡伦产生了改进造纸方法的动力。在此之前已经有了用麻等植物的边角料制成的纸,但材质非常粗糙,厚薄不一。难于书写、保存及广泛使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邓绥的钱、财、物及人力的大力支持下,和帝元兴元年(105年),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及失败,终于造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能大量生产、广泛使用的纸,从而使中国结束了“竹帛”时代,也为世界的文明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邓绥求才若渴,多次向下发诏书,要求朝中大臣及地方官员层层推举“贤良方正”、“明政术、达古今、能直言极谏者。”其长兄、大将军邓骘等人理解太后的深意,不遗余力,先后向朝廷举荐了一大批道德高尚、具有真才实学、廉洁奉公的天下名士,以充国用,“何熙、祋讽、羊浸、李郃、陶敦等,列于朝廷;辟杨震、朱宠、陈禅,置于幕府。”其中,我们熟知的“杨震四知”,说的就是邓绥执政期间,邓骘举荐的名士杨震的故事——杨震“少孤贫,独与母居,假地种植,以供给养……乡里称孝。”就是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儒学大家却大器晚成,“年五十,乃始仕州郡。”杨震之名为大将军邓骘所闻,其命运也随之改变,邓骘“辟之,举茂才,四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他前往东莱太守的任上途中,经昌邑县时,曾经受他举荐、现担任昌邑县令的荆州秀才王密,为感谢杨震的知遇之恩,乘着夜色偷偷来到驿站,送十斤金子给杨震,并表示无人知道此事,完全可以放心收下,但杨震毅然拒绝了,并正色地对王密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说没人知道呢?”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大批国家栋梁,撑起了摇摇欲坠的东汉江山,才出现“天下复安”的奇迹。
邓绥为人精明体察,智慧超群,常能破除冤情。永初二年(108年)夏,邓绥亲临洛阳寺复核囚徒。在复核过程中,其中有一位犯人,在即将被押下去时,抬起头目光紧紧地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邓绥感到有问题,“即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在倾听完这名犯人的冤情后,她马上派人重新讯问核实。结果,此人确实冤枉,当时,邓绥非常震怒,立即将制造冤案的“洛阳令下狱扺罪。”
当时,洛阳正值大旱,邓绥办完一系列案子后,“行未还宫,澍雨大降。”本来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空下起了人们盼望已久的大雨。老百姓久旱逢甘雨,自然是欣喜若狂。人们把与邓太后亲审案件使受害人得到伸冤一事与天降大雨联糸起来,大家议论纷纷,认为是太后的仁德与圣明感动了上苍。
大概邓绥也深信这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感应,以后每逢大旱,她都要亲往洛阳寺复查囚徒,审理冤狱,“理出死罪三十六人,耐罪八十人,其余减罪死右趾已下至司冠。”这对于社会秩序的安定起到了积极作用。
邓绥生性善良,为人宽厚。永初三年(109年)秋,邓绥身体欠安,“左右忧惶,祷请祝辞,愿得代命。”邓绥知道后,很是生气,她“切敕掖庭令以下,但使谢过祈福,不得妄生不详之言。”制止了那些感其恩德的宫女为其祈福“代命”的行为;永初四年(110年)邓绥下诏赦免阴皇后之罪,召回其被遣家属,并补偿阴皇后亲族五百余万资财。对因受阴皇后案株连的被遣免者,或赠赐财物,或赠赐田地,给以生计;永宁元年(120年)还诏封了阴皇后的后人阴淑。由此可见以德报怨的博大胸怀和宽厚仁慈之心。
汉王朝的中后期,皇帝大都是在未成年甚至是幼年继位,因此太后往往临朝听政。后汉书记载:整个东汉时期,“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策帷帘,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
邓氏外戚的崛起,是东汉政治的必然产物。东汉时期,凡太后摄政,必然会引用外戚参预机要。毕竟,对于执政皇太后来说,娘家的亲属才是完全可以信赖的重要力量。
殇帝延平元年(106年),邓绥封其兄邓骘任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其他兄弟也官居要职,“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东京莫与为比。”
然而,邓绥与那些名义上是太后临朝,实际上是“定策帷帘,委事父兄”的情况不同,她把最高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允许外戚参与政事,不许他们胡作非为。越是亲近的人,要求就越高,尤其是对大力提拔的邓氏家族中人,更是如此。对亲属中的犯法者绝不姑息,并予严惩。
安帝永初元年(107年),邓绥特意给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郡的地方官发出专门制约邓家的诏令:“每览前代外戚宾客,假借威权,轻薄謥詷,至有浊乱奉公,为人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骘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宪禁。其明加检敕,勿相容护。”诏令中要求他们对邓骘家族及其姻亲,严加管束。如有违法,严惩不贷。
有一次,曾经送给邓凤几匹良马的中郎将任尚因盗窃、克扣军粮被押往廷尉衙门审理,邓凤害怕得马的事败露受到牵连,就向父亲邓骘说明情况。邓骘十分惶恐,主动将妻子和儿子邓凤剃成光头(髡刑),带着他们向邓绥请罪。剃光头在汉代可是极大的羞辱,这在当时,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由于邓绥注意“检敕宗族”,因此邓氏一门,虽然是最为显赫、最有权势的外戚,但并不像其他时期的外戚那样骄横跋扈,而是遵守朝廷法度,谦和贤达,恭顺节俭、忠君爱国,时人誉为“阖门静居”。
邓绥十分重视对后代的教育。元初六年(119年),她诏征“和帝之弟济北、河间王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又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并为开邸第,教学经书,躬自监试。尚幼者,使置师保,朝夕入宫,抚循诏导,恩爱甚渥。”对于这一做法,邓绥曾下诏给其堂兄河南尹邓豹、越骑校尉邓康等人说出了办邸学的初衷:“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眼下承前代之敝,时俗浅薄,伪劣滋生。若不大力劝导,将使风俗日薄,尤其是贵戚食禄之家,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知享乐,往往招来祸患。故而要以文德教化子孙,使他们有所约束,不致以触犯国法,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苦心。”
邓绥执政十六年间,东汉文化事业了长足的发展其文化成果,很多影响至今。中国第一部词典《说文解字》;中国第一部同代史书《东观汉记》;中国第一部规范女性行为准则的儒学专著《女诫》;中国第一部忠德规范专著《忠经》;王符的《潜夫论》等,它们都深刻影响着中华文化,成为中华文化宝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份。
邓绥忧国忧民、日夜为国事操劳,政绩丰硕,得到朝庭内外大多数人的认可和景仰。大臣们纷纷上书安帝,称颂太后。元初五年(118年),平望侯刘毅上书安帝:“臣闻易载義农而皇德着,书述唐虞而帝道崇,故虽圣明,必书功于竹帛,流音管弦。伏惟皇太后膺大圣之姿,体乾坤之德,齐踪虞妃,比迹任姒。孝悌慈仁,允恭节约,杜绝奢盈之源,防抑逸欲之兆……兴灭国,继绝室,录功臣,复汉室……巍巍之业,可闻而不可及;荡荡之勋,可诵而不可名……上考诗书,有虞二妃,周室三母,修行佐德。思不踰阈。未有内遭家难,外遇醔害,览总大麓,经营天物,功德巍巍若兹者也。宜令史官作长乐官注、圣德颂,以宜敷景耀,勒勋金石,县之日月,摅之罔极,以崇陛下烝烝之孝。”刘毅在奏表中把邓绥比作“文母”,称颂邓太后“兴灭国,继绝世,录功臣,复汉室……巍巍之业,可闻而不可及;荡荡之勋,可颂而不可名。考检古代名妃贤母,无有像皇太后之功著者。”因此应当令史官《长乐宫注》、《圣德颂》,广布宣扬,把太后勋勒金刻石,如日月高悬,垂之永远,以示陛下淳厚之孝心。安帝看完奏章后,深为感动,很快采纳了刘毅的建议。
永宁二年(121年)初,由于长期操劳国事过度,邓绥开始通宵咳嗽,咯血不止。病情越来越严重。她深感来日无多,但仍坚持每天到前殿朝会群臣。就连在去世前十多天,还看望刚修缮新宫的皇太子刘保,并拜谒光武帝陵,回宫后随即大赦天下,并最后一次下诏:“朕以无德,托母天下,而薄祐不天,早离大忧。延平之际,海内无主,元元戹运,危于累卵。勤勤苦心,不敢以万乘为乐,上欲不欺天愧先帝,下不违人负宿心,诚在济度百姓,以安刘氏。自谓感彻天地,当蒙福祚,而丧祸内外,伤痛不绝。顷以废病沉滞,久不得侍祠,自力上原陵,加欬逆唾血,遂至不解。存亡大分,无可奈何。公卿百官,其勉尽忠恪,以辅朝廷。”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坦然地向天下臣民宣布自己的病情,并念念不忘的是天下苍生和汉室的安危。邓绥死前的遗诏,声泪俱下,感人至深,直至今天读来,仍让人感动。永宁二年(121年)三月,邓绥病逝,享年四十一岁,与和帝合葬于顺陵,
在长达十七年的执政生涯里,邓绥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扶持汉室,谨慎守成,国家强盛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这在古代后妃中实属罕见。邓绥死后,谥为“熹”。古代谥法:“有功安人曰熹。”这是对邓绥一生功业之总结,高度概括了邓绥鞠躬尽瘁、操劳国事、自强唯国之一生。
然而,人无完人。邓绥虽然焦心恤患,勤勉为国,但因称制终身,号令自出,在安帝成年后仍大权独揽,这引起安帝内心强烈不满以及一些朝臣的反对。邓绥刚刚去世五个月,宦官江京、李闰等人便罗织罪名,诬陷邓氏家族成员曾有废黜安帝的图谋。安帝遂向邓氏家族开刀,邓氏家族中有的被削爵,废为庶人;有的流放边郡,后在地方官的威逼下被迫自杀;有的遣返原籍,家资田宅皆被充公。邓骘与儿子邓凤自知申冤无门,悲愤绝食而死。
邓氏家族忠心为国,却蒙遭冤狱,天下正直善良之士无不悲愤,天下有识之士无不为之痛惜。时任大司农的朱宠义愤填膺,赤裸上身,用车子拉着棺材,以必死之心,上朝为邓氏鸣冤,朱庞奏书中,邓绥再一次被比为文母:“伏惟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宗庙有主,王室是赖。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外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履谦之祐,而横为宫人单辞所陷。利口倾险,反乱国家,罪无申证。狱不讯鞠,遂令骘等罹此酷滥。一门七人,并不以命,尸骸流离,怨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宜收还冢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
朱庞奏书中,再一次将邓绥比作文母,欲替邓骘一门讨回公道。朝中大臣也纷纷上书,为邓骘鸣不平,紧接着,京城中许多老百姓也称邓骘一门冤枉。安帝不知是迫于无奈还是良心发现,猛然醒悟,遂下诏有关部门将邓骘等人以侯礼隆重安葬在洛阳北邙山的邓氏“旧茔”之中。邓骘归葬之日,三公九卿百官同去吊唁,面对昔日同朝为官的邓骘等人的棺椁,无不悲伤。顺帝即位后,才为邓骘平反,恢复名誉,并恢复姻亲地位。
邓氏家族的兴衰几乎与东汉王朝相始终,邓氏家族由盛转衰,也是东汉国运由盛转衰的写照。邓绥身后的东汉王朝,宦官、外戚两大势力交替把持朝政,交相倾轧,次第崛起,东汉国运也渐次走向衰弱,与强盛惭行渐远,直至灭亡。
标签: 政治家